“铁屋子”里的昏睡者(网友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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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山

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创造的“铁屋子”意象,是他穿透了中国几千年封建历史的迷障,从文化视角对封建传统文化统治下的中国现实的感悟。

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熟睡”“昏睡”的同胞们,饱受压迫和屈辱,从来就没被当过“人”看,从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资格;而几千年的封建文明史,只是“想做奴隶而不得”与“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的恶性循环;过着牛马般乃至下于牛马的生活,一旦“天下大治”,能做稳奴隶了,自然就心满意足,要感激皇恩浩荡了。因为铁屋子从来就没有透进过“把人当人看”的文化理想,所以“我们极容易变成奴隶,而且变成之后,还万分欢喜”,把做稳奴隶当做人生最大的幸福。而僵化的超稳定的封建文化结构,使铁屋子的奴隶互相奴役、互相制约,奴隶们的奴隶意识根深蒂固。阿Q自称和赵太爷是本家,其目的不就是想提高自己在奴隶中的地位,以便能稳稳地做个好奴隶吗?他有声有色地描摹炫耀自己看杀头的经历,其中未尝没有一层显示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奴隶的意思。“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南腔北调集•漫与》)

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主子和奴隶的分别,他们意识中最缺少的是平等意识,只要有可能,他们总是欺侮和凌辱比自己更弱、等级更低的奴隶,“对于羊显凶兽相,而对于凶兽则显羊相”。阿Q面对比他更强的闲人们的戏耍、欺侮敢怒不敢言;假洋鬼子抡起文明棍,阿Q则“耸着肩膀等候着”;想在王胡那里获得点儿心理平衡,但又找错了对象,吃了亏,只好自认是“虫豸”;于是小尼姑便成了阿Q欺凌的对象,调戏小尼姑时的阿Q是何等神采飞扬。鲁迅先生曾说过,奴隶们的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互相欺凌,有的时候是比主子压迫奴隶更可怕。而只要奴隶们互相欺凌,主子就做稳了主子,昏睡的人们就很难醒来,破毁铁屋子的希望就依然渺茫。

铁屋子里的昏睡者们有时也会反抗,反抗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们到了连奴隶也做不成的绝境,或者发现“造反”是很“有趣”的事,自己或许还能从中捞取些好处。一旦“革命”成功自己成了主子,就会把自己做奴隶时所受的各种苦楚和凌辱变本加厉地加在前主子和曾经一起受苦受欺压的同胞身上。阿Q的革命幻想无非就是报私仇、分财产、挑女人,小D竟然和赵太爷一道成了“第一个该死的”,“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欢谁就是谁”俨然皇帝的气派。“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不止如此,他的凶残、他的恶毒恐怕也决不输于他的主人。

对阿Q的革命,鲁迅先生有过“中国倘不革命,阿Q便不做,既然革命,就会做的”的断语,但先生并没有拔高阿Q,而是活化了一个愚昧、落后、麻木的阿Q形象。“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先生笔下的阿Q分明让我们感受到了“这样沉默的国民的灵魂”,感受到了先生的沉重与渴望。

此文已发表于《希望报》 作者邮箱: LIYUSHAN47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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