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士子与随性的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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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的士子与随性的市民

——从几个关键词分析比较李甲与秦重的形象            怒江州泸水县古登乡中学     杨建昌

[摘要] 在《三言》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作为姊妹篇,在众多地方形成对比。尤其是杜十娘和莘瑶琴一悲一喜的爱情命运受到了众多学者们的关注,而李甲和秦重却少为研究者所重视。这两个角色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本文试从几个关键词入手,着重比较两个男主人公的特点以及对其不同爱情命运的影响。

[关键词] 帮衬;矛盾;随性;爱情

在《三言》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作为一部世俗风情小说集,小说中塑造出诸多至情至性感人至深的人物形象,其中很多就是光彩照人的妓女形象,受到读者喜爱。值得注意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两篇文章相映成趣,是《三言》中广为流传的篇目,同时也最受学者们关注。文中一悲一喜的爱情结局历来为人们津津乐道,造成不同结局的原因也众说纷纭,以前人们主要从女主人公身上寻找原因,笔者也认同冯梦龙尊重妇女,在作品中极力张扬女性的才学与智慧,创造出才智远远超出男主人公的杜十娘、莘瑶琴的形象,但笔者还认为男主人公李甲与秦重在其中同样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在两篇文章中帮衬、泪水、父亲、美色是形成两位男主人公形象的共同因素。

一、帮衬

在现代汉语中,“帮衬”一词已经淡出了日常使用范围,《辞源》“帮衬”条释文:“帮忙、帮助。”[1]明小说戏曲中的“帮衬”也多在这个意义上使用,如:“大凡风月场中,全在帮衬,大家得趣。若十分苛罚,反觉我辈俗了。”[2] “陈秀才又吟得诗,作得赋,做人又极温存帮衬,合行院中姊妹,也没一个不喜欢陈秀才的。”[3]“不是得个极大的情分,或是撞个极帮衬的人,方肯周全”[4],“只求杨老爷极力帮衬,成此好事。”[5] 帮闲与帮衬是中国古代白话小说中常见的两个词语,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帮衬”同样被提及。通过这个词在文中出现的情况,我们可以窥探“帮衬”一词的本来面貌。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说李甲“那公子俊俏庞儿,温存性儿,又是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所以“与十娘一双两好,情投意合。”可见“帮衬”在二人关系建立过程中起到了较大的作用。在《卖油郎独占花魁》中,作者说道,风流子弟要想“做得烟花寨内的大王,鸳鸯会上的主盟。”除了“潘安般貌,邓通般钱”,“还有个两字经儿”,那就是“帮衬”,那什么叫作“帮衬”呢?作者有这样一段饶有风趣的论述:“帮者,如鞋之有帮;衬者,如衣之有衬。”“帮衬”之所以使子弟们在风月场上游刃有余,是因为“但凡做小娘的,有一分所长,得人衬贴,就当十分。若有短处,曲意替他遮护,更兼低声下气,送暖俞寒,逢其所喜,避其所讳,以情度情,岂有不爱之理?”其作用效果令人不得小觑“风月场中,只有会帮衬的最讨便宜,无貌而有貌,无钱而有钱。”

考察其内涵,我们知道这里的帮衬大致相当于“体贴”“献殷勤”,“帮衬是子弟们讨好玩弄妓女,寻求风月情趣的一种手段,它是人类真实感情在风月场中的一种劣化形态。”[6]由此可知,凡是善于“帮衬”者,多是说话口齿麻利,懂得甜言蜜语,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而且行动上乖巧可爱、举止温柔,或许还会几手端茶倒水捏背捶肩。

李甲出生于上层官僚家庭,应该见多识广,又“自幼读书”,而且平时受人伺候奉承,耳濡目染,自然懂得发挥自己的口舌之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李公子风流年少出身官宦,“在京坐监”,再加上哄女孩子的功夫,在风月场中必然备受妓女们的仰慕喜欢。久经沙场,“久有从良之志”的杜十娘遇见这样一个她认为的“忠厚志诚”的年少风流公子,“甚有心向他”也就不足为奇了。秦重没有李甲那么好的运气,既非出身名门大家,又无知书达理的学问修养,只不过是少年逃难时被卖的孤儿,长大后坐店当伙计的帮工。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懂得人情冷暖,知道如何使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无形之中就养成了手脚麻利、热心助人、为人着想的品质,这种品质也符合了“帮衬”的要求。他与莘瑶琴偶然相遇,引起无限追慕。为了见她一面,不惜以一年的时间来积攒与她相会的费用。见面后,大醉归来的莘瑶琴对他冷淡无比,他也不以为意,也没有趁莘瑶琴沉沉入睡之后侵犯她的身体。及至莘瑶琴因闹酒而大吐不止时,他不但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细心体贴地照顾她、安慰她,一夜都不曾好好地休息。对那些丑恶的嫖客们来说,自然要为一夜的缠头之资付诸流水而捶胸顿足了。试想,如果在他与莘瑶琴初“见”之夜,他没有用自己的衣袍接莘瑶琴的秽物,当莘瑶琴被吴八公子欺凌后独自扔下时他不取出袖中的白绫,莘瑶琴还会那么感激他吗?。

当中国社会发展到明朝时期,妇女仍然受到极度的压迫,但由于心学的盛行,新的社会思潮涌现,一部分女性已逐渐萌发觉醒意识,不少男性也开始接受男女平等的观念,《三言》作为反映市民阶层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的话本小说,也反映了这种社会现象。“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相当一部分是妓女,由于她们的特殊身份和传统观念的影响,她们的愿望的实现困难重重。大多数男人会从社会影响、等级观念出发,对她们始乱终弃,忘恩负义,最后演出悲剧,也有的成为大团圆。作品反映了她们的婚恋生活,作者强调了某种程度的男女平等观念。”[7]这些作品的代表作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玉堂春落难逢夫》、《卖油郎独占花魁》、《王娇鸾百年长恨》、《金玉郎棒打薄情郎》、《陈多寿生死夫妻》、《宋小官团圆破毡帽》等。在这些作品中 “帮衬”其实就是站在女性角度,表现了女性希望得到男性的关心和尊重。李甲家庭背景优越,前程也有一条光明坦途,在女人面前完全可以做到居高临下呼风唤雨,但作者却指出他“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也就说明了在这个时代,男人在异性面前的魅力不仅取决于他外在的功业,还要看他是否真正尊重女性。秦重在这一方面表现的更为明显,以至于莘瑶琴说;“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直接点明了部分觉醒女性选择归属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马瑞芳指出:“这,不是嫖客的举止,不是把妓女当成可以玩弄的尤物,而当作一个需要关怀、需要帮助、需要知疼着热的人。这样的行为,表面上是‘会帮衬’‘知情趣’,实际上充满了对心上人的真心爱和尊重。”[8]“堪爱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郎”的真正原因也在此。

帮衬是风月场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有时也指普通男女之间的温存与相互体贴,如高秀文曲:“思量起,思量起,怎不动情?丹青手,丹青手,难描俊英。为你,殷勤帮衬。”正是由于“帮衬”使男女主人公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爱,但在李甲和秦重身上却起着不同的作用。李甲是“父亲李布政所生三儿”中的长子,在嫡长子继承制的封建社会,李甲肩负责任之重大是不言而喻的。当他与十娘初识于妓院中时,李甲越是帮衬,他与十娘的感情越深;当十娘“有心向他”要从良归他时,他显得懦弱无能,这时倒是需要别人的帮衬了,可惜“说着钱,便无缘”亲友们都不招架,只有柳遇春“帮衬”他了。这个时候的李公子就不再有初时“撒漫用钱,大差大使”的那种潇洒风流了,“帮衬”需要时间和精力,需要和自己的家庭出身乃至于整个社会制度作斗争,以李甲的个性和能力,胜败是可以预料的。在这样的一个巨大矛盾中,何去何从,是个极为艰难的选择,抛弃任何一方都是李甲的痛苦。相对而言,秦重的“帮衬”没有那么大的阻力,只会使他如鱼得水。秦重和莘瑶琴之间能从嫖客和妓女的关系发展到真正相知相爱的恋人关系,正是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达到相互尊重的理想自由爱情。小说通过生动的情节,宣扬了在婚姻爱情问题上,可贵的是彼此的知心知意和相互尊重。这就是秦重帮衬的结果。作为一介小市民,在思想解放的社会思潮中,在追求享乐的社会氛围中,秦重随性所欲,敢于追求爱情,以致美梦成真。

二、泪水

李甲形象历来就不为人们所看好,不仅因为他直接造成了杜十娘的悲剧引起“公愤”,还因为他能力平庸,动辄流泪。杜十娘好不容易诱使老鸨同意李甲只需三百两银子为其赎身,李甲却“一连奔走了三日,分毫无获,又不敢回决十娘,权且含糊答应。到第四日又没想头,就羞回院中。平日间有了杜家,连下处也没有了,今日就无处投宿。只得往同乡柳监生寓所借歇。”小厮奉十娘之命寻回李甲,“十娘问道:‘所谋之事如何?’公子眼中流下泪来,”半夜十娘再追问:“公子只是流涕,不能答一语。”李甲为孙富所诱骗,当面向十娘坦白孙富的计谋时“欲言不语者几次,扑簌簌掉下泪来。”言罢,泪如雨下。杜十娘欲沉百宝箱时,李甲“抱持十娘恸哭”。除去这些“泪”“哭”不说,文中遍布都是李甲“自觉无颜”“自觉惭愧”“终日愧悔”之类的字眼,评论者见此,多会说李甲的懦弱无能由此可见一斑。如果说李甲的哭多是由于懦弱无能的话,秦重的原因则让人容易接受一些。文中出现的第一次哭是“朱重料他不肯收留,拜了四拜,大哭而别”,表现了他重义尚情,后来冤枉得以澄清,搬回家与养父相见“痛哭了一场”养父亡故,“捶胸大恸”,莘瑶琴受欺辱,秦重“心中十分疼痛,亦为之流泪”,文中出现最后一次“放声大哭”是遇认生父。

二人在文中哭泣流泪的次数不相上下,但背后的原因却截然不同。李甲的家庭环境是重要原因,得知儿子迷恋烟花,李父竟然“气坏在家”,可见李布政父权思想之浓厚。李甲钟情于杜十娘,且感激杜十娘的一片真心,“但反复思之,老父位居方面,拘于礼法,况素性方严,恐添嗔怒,必加黜逐”,可见李甲畏父之深。生长于这样的家庭环境,李甲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个性就养成了。遇到分外之事可能逃避了之,遇到分内无能为力之事只有痛哭。哭,既是逃避问题的方式,也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内心无助时的情感反映。从大的方面来看,哭也是传统文化赋予中国男人的一个特性,易中天《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中就曾把好哭作为女性化男人与忠臣孝子一类男人的通病。

再说秦重的哭。他的哭主要由于对亲人的眷念和对爱人的怜惜,纵然每次伤心的程度都超过了李甲,但丝毫不减其男人形象,反而突出了其重情重义的品格。在面对身份地位悬殊时,他没有因重重的困难而落泪求人,而是尽早策划,积极行动。当他初睹性莘瑶琴的芳容时,不禁“呆了半晌,身子都酥麻了”,当他打听到莘瑶琴的身份后,竟然从第二天开始“一日积得一分”,“只消三年,这事便成了”。三年的辛苦只求一夜之乐,这个难度毫不亚于李甲为杜十娘赎身。被冤枉驱逐,他也不作争辩,独立出门营生,无家可归也没有使他屈膝求人,而是挑起卖油担子自寻谋生。总之,李甲哭是由于懦弱,秦重哭由于重情。

李甲好哭,杜十娘并非不知。一定程度上讲,李的哭也是吸引杜十娘的一个原因。弗洛伊德认为男人有恋母情结。或许由于父亲的严厉,或许由于母爱的缺乏,总之,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他的心才得以安顿。尤其是“自遇了杜十娘”,便“把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他身上。”这种“花柳情怀”的成分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可能包含着恋母的因素。否则,他也不至于在十娘面前那么容易就哭哭啼啼。有一幕场景值得注意,十娘获得自由身后,李甲不知何去何从,半夜醒来簌簌落泪。此时,“十娘抱持公子于怀间,软言抚慰道……”。这场景分明是一幅母子相偎图,十娘抚慰的言语俨然是母亲对儿子的哄劝。十娘沦落风尘年少失身,在正经人家面前肯定自卑不堪,但在恋母的李甲面前,在“为之奈何”不知所措的李甲面前,杜十娘作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和自信便得到了满足。一个是渴望母爱的抚慰,一个是急欲证明自身的女性、母性,于是两个人的情感基础就牢固了。然而李甲毕竟是个成年的男子,是一个自幼接受“修齐治平”教育的士子。男性的成熟往往要冲破恋母的樊篱,于是他心底又涌动着对杜十娘叛逆的欲望。何况还有“仇父”的情结,一方面由于父权过于强大而表现出敬畏和服从,一方面又使他向恋母方向倾斜。总之,仇父与敬父畏父之间的矛盾,恋母与走向独立成熟之间的矛盾,最终使他作出了一个无奈的选择。

《毛诗序》说:“情动于衷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其实揭示了内心情感对外在言语形体的影响。哭泣、流泪正包含着言语和体态两方面的因素。秦重由于感激养父之恩,哭;由于思念生父,哭;由于爱慕美娘之貌,哭。因父而哭,天经地义,社会认可;因色而哭,真情真性,自然而然。而他是一个无名无位的小市民,社会礼仪,思想道德对他的束缚阻力小,大可随性追求自己的情感。随性自然的往往是受人信赖的。试想,美娘平素接待无数王孙公子,自己为了生活不得不屈心陪笑,客人为了讨取佳人欢心假意逢迎。数年下来,她看穿了嫖客的嘴脸,亦厌倦了自己的违心面具。当有人因心疼她受辱而流泪,往日虚伪的笑脸与今朝真诚的哭相一对比,美娘似乎顿时就寻到了人生的归宿,美娘主动提出“我要嫁你”的请求,并坚决表示“布衣蔬食,死而无怨”。平时曲意奉承的烟花女子竟如此坦诚直露的说出这句话,首先是因为秦重的坦诚在先,他对莘瑶琴不是玩弄和猜忌,而是尊重和信任。虽然他没有高门富户背景,没有“连科及第”辉煌,更没有“奉旨成婚”的显贵,但他凭着自己对女方的一腔真情,最终赢得了美满的婚姻。而见惯豪门显贵的莘瑶琴之所以选中一个卖油的穷商贩,也在于她在亲身的经历和具体的事件中,看出了尊重和了解对爱情的至关重要的价值,故而能从对秦重“市井之辈”的惋惜,发展到小说以“市民小辈”与“衣冠子弟”相比,把美与丑、善与恶、崇高与粗俗、光明与黑暗相对照,对市民阶层的爱情生活作了充分的肯定。

三、父亲

李甲父亲乃是布政大人,是上层官僚。其父性格“拘于礼法”、“素性方严”。因李甲在外迷恋烟花之地,“几遍写字来唤他回去”,乃至“气坏在家”。李家父权之严由此可见。李布政在文中始终没有出场,但却像阴影一样笼罩着情节的发展。李甲得与杜十娘相逢相识,是因为李布政安排他离开家乡浙江来京城读书;李甲与杜十娘相思相爱,最终忍痛割爱,仍然是由于李畏惧父亲的权威,不敢抵触。秦重是在逃难之中被父亲卖与开油店的朱十老,平时帮朱料理店铺,可以说是个孤儿。虽有生父,却没有生父的抚育;虽有养父,却没有受到严格的管教。缺少父爱,故渴望与生父团聚;寄人篱下,养成了逆来顺受老实忠厚的性格。

父亲因素在故事情节中在两个男主人公的生命中都起着重要作用。李父虽不在身边,却直接操纵着李甲的命运,秦有两父且近在咫尺却毫不影响秦重的爱情取向。中国社会是一个伦理型的社会,国是大家,家即小国。君是一国之父,父是一家之君。在明朝时期,君权达到高峰,父权也随之水涨船高。

李父作为高级官僚,父权思想尤为浓厚。文中屡次提到李父而没提到李母,可能李母早逝,李甲从小缺少母爱且在父亲这样的管教下学习生活,久而久之,其性格也就变得胆小怕事,毫无主见。即使是李母尚在,可是在封建家庭中,李母自然没有说话的份,抑或是李甲也是因为李母的溺爱才养成了这种软弱无能的性格。虎父不一定无犬子。精明能干的父亲如果专制过度管教过严,子女就只可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既无力走出阴影也不敢走出阴影。李甲就生活在这一片阴影之中无力自拔。秦父将秦重卖与朱十老后,上山做了和尚,所以他并没有在秦重的教育上花多少功夫,一定程度上是任其自然。秦父把儿子卖了去出家,秦重不畏艰难不弃不舍地追求莘瑶琴,我们可以看到秦重随性真情的性格也是对其父亲性格的秉承。他被朱十老收为养子之后“在店中学做卖油生意”,早早的尝到了生活的甘苦。朱十老是一个开店铺的,不会有多高的文化修养,想必也是疏于对秦重的文化教育,使秦重避免了封建礼教的灌输,少却了一些道德观念的束缚。

前人研究一般认为李甲对杜十娘没有真实感情,只是风流公子贪念美色,所以一遇到阻力便抛弃十娘,露出真正面目。笔者认为这种观点没有充分考虑到李布政这个因素。李布政的影响,从小的方面来说是专制家长的权威,从大的方面讲是封建伦理道德的枷锁。李甲对十娘自始至终都是充满爱意的,而且越到最后爱意越深。李甲贵为大家公子,平时养尊处优受人奉承巴结。当老鸨提出三百两银子为杜十娘赎身时,李甲居然心甘情愿放下身架四处求人,足以表现出李对杜的真情。当十娘痛斥李甲的薄幸时,李甲“又羞又苦,且悔且泣”。后来十娘纵深江底,李“转忆十娘,终日愧悔,郁成狂疾,终身不痊”。李甲受的刺激之大。是因为愧悔之深;而愧悔之深则因爱心之笃,李甲离弃十娘,绝非出于己愿,而是根深蒂固的家长权威、传统伦理在作怪。家长权威不容许李甲违背父亲的命令,而传统伦理往往站在亲情的一边,有时竟疯狂扼杀爱情。可怜李甲一柔弱书生为了不被家庭社会抛弃不得不舍弃了爱情,一旦舍弃了爱情,才发现生命的支柱开始倒塌。孙富能征服李甲,夺走杜十娘,凭借的不仅仅是金钱,更重要的是社会上的礼教势力。他最终是利用了李甲对“拘于礼法”、“素性方严”的父亲李布政的畏惧心理,才将这位自私懦弱的贵族公子打倒的。李甲的负义行为,从本质上说,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个人的意志,而主要是封建礼教势力和封建宗法制度对他影响的结果。李甲是无奈的,也是没有选择的。从亲情的角度看秦重的家庭,是不幸的;从爱情的角度看秦重的家庭,则是大幸。秦重的养父虽然只是油店的小老板,却也是“正经人家”,假如他在世的话,莘瑶琴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成为他的儿媳妇。秦重的生父出家出世,不问红尘,倘若也是一俗人的话,不一定会接受莘瑶琴的妓女身份。正因为这样的家庭出身,秦重才形成了随性的性格,并且这种性格在爱情历程中能得到自由体现。

四、美色

杜十娘和莘瑶琴都是绝色佳人,作者不惜笔墨大肆渲染。杜十娘生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再看那美娘:“谁似得王美儿的标致,又会写,又会画,又会做诗,吹弹歌舞都余事。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他也还不如。”

毫无疑问,男主人公迷恋女主人公,首先是因为她们的美色。李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把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他身上。”秦重目睹莘瑶琴“容颜娇丽,体态轻盈”,竟“准准的呆子半晌,身子都酥麻了”。他越想越痴,道: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若得这等美人搂抱了睡一夜,死也甘心。”于是下决心积攒银子,风雨无阻的去挑担卖油。

如果说两位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最初的爱慕尚停留在对美妓肉欲层面上的话,那么日后男主人公的情感逐渐由欲上升到爱,并且早已忘却了对方的妓女身份。正是由于在晚明时期随着市民阶层的崛起,男女相悦进而相爱成婚已经成为一种趋势。李甲出身于管教严厉的家庭环境中,自幼饱读诗书,长大后“风流年少”,可以说,李甲也算得上是半个风流才子。传统社会一方面强烈的家庭伦理约束男人,另一方面在家庭之外又赋予男人极度放任自由的权利。在异性交往上,只要不是勾引有夫之妇,从来就不以婚外性生活是否检点来衡量男人的道德品格。如果男人在外风流成性,家中妻妾为巩固自身地位减小威胁,往往会联合起来以加倍的温柔困住男人。如果仍然无能为力就会考虑协助丈夫将烟花纳为妾,以减少它在外的艳遇。妻妾们没办法的办法在男人们看来完全是乐于接受的,所以男人在外风流毫无后顾之忧。尤其是自视清高的风流才子,或者内心郁抑难以舒展,或许超出凡人无处倾诉。总之,环境幽雅的妓院、貌美聪慧的妓女就成了首选。一来二去,妓院便成了寄身之地,妓女便成了知心之人。李甲为何原因走进妓院不得而知,但时日一久,竟乐不思归了。无论是作为官宦之子还是风流才子,李甲心中都有一种放任自流的禀性,然而这与他外在的身份地位、内在的功名道德冲突了,在不可调和的情节下,李甲被迫执行了自己的社会角色。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将人的欲望归纳为五种基本需要。他认为每一时期都有一种需求占主导,并且这种需求支配着人的活动。秦重平日唯唯诺诺在油铺料理,被逐出油铺后很快就找到了安身立命的途径。此时,自由自在,毫无约束,作为一个人最本初的欲望——生理需要开始浮现,一遇到美娘便激发出来。“他原是个老实小官,不知烟花行径”,正因为如此,生命的本质需求才显示出强大的力量。他甚至认为只要能亲近这样的美人哪怕去死也在所不惜。结果,他放任自然的需求在心中继续膨胀,同时也以理智的态度与方法去追求。他制定出了一个长期积蓄的计划,一年多毫不懈怠。这究竟是“爱”的力量还是由于美色的驱使?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经过自己的努力,他积累了足够的银子去拜访美娘,鼓动起足够的勇气冲破阻挠。当人在自由状态下,本质力量和自然需求就会产生,遵循这种需求的引导,以合理的方式去实现。秦重正是这样做的,然后水到渠成地把美娘娶回家。

五、结语

帮衬、泪水、父亲、美色,在李甲秦重的爱情历程中是四个极其重要的因素,然而在两人身上起到的作用却截然不同,对李甲而言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些因素一方面促成了其爱情,一方面毁灭了他的爱情;对秦重而言,这些因素使他如鱼得水。相同的因素起到了相反的作用,根本原因在于李甲是矛盾的士子,而秦重是随性的市民。

注释:

(1)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535页。

(2)《醒世恒言》第二十五卷《独孤生归途闹梦》,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6年,第533页。

(3)《初刻拍案惊奇》第十五卷《卫朝奉狠心盘贵产 陈秀才巧计赚原房 》,华夏出版社, 1997年,第165页。

(4)《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五《赵司户千里遗音 苏小娟一诗正果》,华夏出版社, 1997年,第294页。

(5) 孔尚任《桃花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第19页。

(6)陈飞《帮衬辨析》,载于《明清小说研究》2005年第6期。 

(7)兰拉成《 三言中的妓女形象研究》,商洛师专学校学报,2003年9月。

(8)蒋文胜《爱情悲喜剧—〈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比较》,丹东师专学报,2003年第3期。

参考文献:

[1] 李汇群《帮闲与帮衬——谈古代白话小说中的两类人物形象》,《高等函授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14卷第2期2001年4月 。

[2]易中天《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

[3]冯梦龙《三言二拍》,北京出版社,2006。

[4] 龚斌《情有千千结——青楼文化与中国文学研究》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1。

[5] 高万年《性格决定命运——从人物性格浅析杜十娘人物性格对情节发展的决定作用》,郑州大学学报,第32卷第4期2003年7月。

[6] 罗宗强、陈洪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02。

[7]温孟孚《“三言”话本与拟话本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

附言:

姓名:   杨建昌

出生年月:     1977/12

性别:男

籍贯:云南泸水

民族:白

工作单位:怒江州泸水县古登乡中学

学历:本科

职称/职务:教师

通讯地址:怒江州泸水县古登乡中学

邮政编码:673205

电子邮箱:yjc5810@sina.com

电话:1398869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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