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注释之我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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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识丁者都能知道“骂”的意思,然而,要给“骂”一个准确的,稳妥的注释,却又并不那么容易。 《现代汉语词典》给“骂”的注释是:①“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街|张嘴就~”。②斥责:他爹~他不长进。” 这样的注释稳妥么?能说得过去么? 注释①“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将骂的宗旨或骂的结果定格在“侮辱人”上,未免武断牵强,有以偏概全之嫌。无须引经据典,谁都耳熟能详的就举不胜举,譬如,“老贼!出来受死!”,这是两军对阵挑逗性的骂战,旨在逼对方迎战壮己军威鼓舞士气,而不在于“侮辱”对方之人格;“你们是强盗!土匪!畜生!”,如果,“你们”确凿做了为非作歹丧尽天理之事,理应挨骂,就不存在“侮辱”之说;“你这挨千刀的!早就该死!”,这是诅咒其死而不是侮辱其人格;再如,骂天,骂地,骂鸡,骂狗,如:“死天!下(雨)不死了!”,“死狗!咬个不停,见鬼啦!”,等等,总不是在侮辱人吧?注释①,将“骂”定格在“侮辱人”上,能行么?我以为,如果倒过来说,说成:“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是“骂”。这倒是可以成立的。 按注释①,骂的用语是“粗野或恶意的话”,骂的宗旨或骂的结果是“侮辱人”或“侮辱”了人。现在,我们不妨引经据典来细看。 1.“妈的,还躺着,猪猡!”;“揍你的!再不起来?懒虫!等太阳上山吗?”。 这是夏衍《包身工》中穿拷绸衫裤的男子骂“包身工”的句子。 2.“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唤来便了。”;“哥哥差矣,量此村夫, 何足为大贤。今番不须哥哥去,我只用一条麻绳缚将来!” 这是《三国演义》中的句子,刘备三请诸葛,一请不成,到二请﹑三请时,张飞分别说了这两句“无礼”的话。 3.“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这是《红楼梦》里贾府仆人焦大骂主子的话。 4. “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 这是《水浒》第十回中的句子,林冲骂陆谦是“奸贼”。 5.“蒋介石,王八蛋!混蛋!”。 这是汪曾祺散文《金岳霖先生》中的:“联大有一次在龙云的长子﹑蒋介石的干儿子龙绳武家里开校友会,——龙云的长媳是清华校友,闻一多先生在会上大骂‘蒋介石,王八蛋!混蛋!’”。 6.“争奈武二那厮,……,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却不要又留他”。 这是《水浒》第二十四回潘金莲在武大面前骂武松的句子。 7.“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叫你来偷汉子!”。 这是《水浒》第二十四回王婆骂潘金莲的句子。 先看前五句,例1,那穿拷绸衫裤的男子的话是粗野的,例2,张飞的话是粗野的,例3,仆人焦大的话是粗野的,例4,林冲骂陆谦为“奸贼”,也是粗野或粗俗之语,例5,闻一多骂蒋介石,“王八蛋”﹑“混蛋”也是粗野或粗俗之语,然而,他们之骂,是有着不容忽视之区别的:包身工和诸葛亮,本就不应该骂,贾府的某些主子,陆谦,蒋介石,本就应该骂。那男子骂包身工侮辱了包身工之人格,张飞骂诸葛亮是对诸葛亮之大不敬,人们对他们之“骂”必然地不能苟同且要据理而斥之,而仆人焦大骂贾府的主子,林冲骂陆谦,闻先生骂蒋介石,是骂得其所,大快人心。我想,大文豪闻一多不至于不懂“王八蛋”“混蛋”之粗俗或粗野吧!他偏骗地用了,大概,闻先生不用这样的词,他情感之宣泄就不可能痛快淋漓,听的人也不会满足,不会过瘾!我们总不可以去说闻先生侮辱了蒋委员长的人格吧?闻一多之骂蒋介石,与那男子骂包身工,与张飞骂诸葛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岂可混淆! 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例1,那穿拷绸衫裤的男子骂“包身工”是“猪猡!”;“懒虫!”,是对“包身工”的“斥责”,例2,张飞骂诸葛亮是对诸葛亮要让他哥哥刘备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不满,是“怪罪”或“责备”,例3,焦大骂主子,是对主子乱伦行为的“指责”,例4,林冲骂陆谦,例5,闻一多骂蒋介石,又是对他们无道之举的“谴责”。“斥责”﹑“怪罪”﹑“责备”﹑“指责”﹑“谴责”,是有轻重之别,分寸之异的,在具体语境里尽管不可以相互替代,但是,都是对对方表示不满,这一点是共同的。因此,这就不能不让人去审察词典之注释②。 “骂”,词典注释②是:“斥责:他爹~他不长进”。 我们不妨再举两例: 8.(许多人)“都大骂傅雷狂傲”。 9.“这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这样的质量怎么向市民交代?与其让老百姓骂我们,还不如我骂你们。” 例8,是《杨绛散文•傅雷》中的句子,例9,是时任呼和浩特市委书记的牛玉儒,在一次检查道路铺装,发现仅铺一个月的地砖出现裂痕时对城建部门领导说的话。这样的单一的“骂”字出现在句子中,其“骂”,是必须有客观事实为依据的,这客观事实又必须是不好的,不对的,错的,或是为别人所不能接受的,否则,就是凭空而骂。许多人“都大骂傅雷狂傲”,是因为傅雷在讨论翻译问题时,所举谬误例句都是别人的,让“一位老翻译家竟气得大哭”,“触怒了许多人”;牛玉儒说的两个“骂”,所指是道路铺装质量低劣;这样的“骂”,可以骂得很“文明”,也可以骂得很“粗野”,可以用婉辞,也可以厉声,例8,“大骂傅雷狂傲”,当是厉声斥责,如果,有谁婉辞批评,也未尝不可,例9,“老百姓骂我们”和“我骂你们”,可以骂“失职”,“渎职”﹑“不负责任”,“太不像话”,等等,也可以骂“饭桶”,“废物”,“犯罪”, “坑害百姓”,等等;甚至还可能牵扯其他,如:“钱,进了自己腰包,质量还能不差!”,“忙着吃喝玩乐,哪有工夫抓质量!”,等等;无论骂得“文明”还是骂得“粗野”,用婉辞还是厉声,一般地说都应当是善意的,旨在劝诫或警戒,但也不可否认有人会以此恶意攻击或诅咒。“骂”,既有善意的骂,也有恶意的骂;恶意的骂多用“粗野”言辞,善意的骂也可以甚至常用“粗野”言辞;善意的骂,是以“斥责”其错为特征,恶意的骂也是以“斥责”其错为特征,尽管所“斥责”的那个“错”有“质”之区别,总归还是“斥责”,为什么词典注释②只用“他爹~他不长进”这个善意骂的例句,而不用或舍弃恶意骂的例句?如,那穿拷绸衫裤的男子骂包身工,就是斥责包身工,岂不也可以作为注释②的例句?那穿拷绸衫裤的男子骂包身工是“猪猡!”,是“懒虫!”,又是侮辱包身工之人格尊严,又符合注释①“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于是,注释①和注释②岂不是并非各自相对独立的义项,而有点儿牵缠不清么? 再看后两句,例4,潘金莲“勾搭武松不动,反被抢白一场”,她恼羞成怒,竟反咬一口。潘金莲的话是十分恶毒的,是对武松人格之诬陷和玷污,是没商量的。潘金莲说武松“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这是对武松的“指责”。例5,王婆骂潘金莲就是“斥责”潘金莲:不该偷汉子;王婆骂潘金莲就是告诫潘金莲:不可偷汉子。孤立地就表面看,王婆骂潘金莲是善意的。其实,王婆是“拉皮条”,是为虎作伥,她为西门庆“撮合”通奸特别卖力,她骂潘金莲,是逼潘金莲就范,是逼潘金莲“每日不要失约,负了大官人”,显然,她是恶意的,因而,她并不是要侮辱潘金莲,当是肯定无疑的;潘金莲与西门庆“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被王婆逮个正着,她的人格还用得着别人去侮辱么? 这两句,按词典注释①说,是用恶意的话侮辱人,按注释②又都是斥责对方,岂不也牵缠不清,义有交叉么! 再说注释①之例句,“骂街”,“张嘴就骂”,是瞄准释义中的“粗野”,却忽略了释义中的“侮辱人”,这个“粗野”已被定格在“侮辱人”上,岂能忽略?“张嘴就骂”,蒋委员长的“娘希屁”,就是张嘴就来的。这里不妨再“张嘴就骂”一二:“妈的,又迟到了”,“他奶奶的,外语又不及格”,能与“侮辱人”挂上么?“骂街”,污言秽语会一个个一串串地蹦出来,这是“骂街”之特色,但是,那“污言秽语”背后必有文章。《红楼梦》里的焦大骂贾府“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就是“骂街”之一例,红学家们不是在潜心研究么?“爬灰的爬灰”,所指是贾珍与秦可卿,似乎已是不争之事实,“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争议颇大,有人说是指秦可卿和宝玉,又有人说是指凤姐和宝玉,看来,贾府有“爬灰”“养小叔子”之事,红学家们是并不否定的。于是,焦大之“骂”就应当是“揭短”。当然,揭人之短,有的也可能是恶意地侮辱人,而焦大不是。焦大是以自己是贾府的功臣自居,他是将“斥责”主子的乱伦与主子对他这位功臣不敬不恭关联在一起的,他并非是旨在侮辱主子。这样的“骂街”也可以归入注释②,岂可单放在注释①去作“用粗野或恶意的话侮辱人”之例句?仆人焦大分明是“指责”主子乱伦,词典注释用例,又岂能乱来? 《现代汉语词典》给“骂”的注释,注释①和注释②并不能相对独立,总有点儿牵缠不清,我以为,其毛病是出在注释上: 注释①中的“用粗野或恶意的话”,这是“骂”之语言特征;注释②中的“斥责”,这是“骂”之感情特征。这两个特征原本就是牵缠在一起的。 注释①是用概述的语言给“骂”定义,一个“侮辱人”,排除一大片,且将“骂”全然定格为贬义;注释②,一个“斥责”,取代所有,不甚合理,有悖于客观语言实践。 在语言实践中,不少动词往往要用表述性语言去概括,去定义,如“踢”,《现代汉语词典》的注释是:“抬起腿用脚撞击:~球|~毽子|小心牲口~人。”,尽管“伸胳膊踢腿”之“踢”并没有“撞击”什么,“腿”并不是像“球”一样是“撞击”的对象,我以为,似乎可以立一个“踢腿”词条以补释义之缺,但总体上这样的注释是准确的。不才以为,“骂”可以这样去“注释”: 骂,是人宣泄情感,表达思想观点的行为,一般用粗话脏话,或对方的不是和短处,或自己的凭空捏造,以口头或书面形式传递出来;有恶意的,也有善意的。 其余,当逐一注释,不可让“斥责”取代所有。“指责”,“怪罪”,“责备”,“谴责”,“埋怨”,“数落”,“批评”,“规劝”,等等,毕竟是有所区别的,相互不可替代,如,秦香莲“数落”陈世美一件件一桩桩忘恩负义的罪过,总不可以用“斥责”去取代“数落”吧?“死天!下(雨)不死了”,是“埋怨”天气,雨,下个不止,总不可以说是“斥责”天气吧?再说,词典自己的例句“他爹骂他不长进”,这个“骂”就一定是“斥责”么?可以是“批评”,可以是“埋怨”,还可以是“恨”。 还有,男女间笑骂:“死东西!”,“厚脸皮!”,父母骂孩子“谗虫”,“谗猫”,“懒虫”,“懒猪”,“小坏蛋”,“小混蛋!”,等等,既不是侮辱,也无恶意,而往往是“亲昵”“疼爱”的表示,即常言所说“打是亲,骂是爱”;甚至,人的行为也会骂人,某某小气,一个铜子(古币)视若磨盘一样大,两人交往,知其为人者,缺他一分钱还特意送上门,不知情者会误认为你是“辱绝人”,“辱绝人”即“辱没人”的意思,反之,你欠某人一笔款,送去,他会说:“你骂人!”,意思是说你“小瞧他”,“看不起他”,有责怪你的意思,抑或是客套用语,等等,试问,“斥责”能包揽得了么?“侮辱人”能定义得了么? 我想,“打”与“骂”是兄弟,不可谈“骂”色变,见“骂”就贬,“骂”与“打”都是语言现象,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打”的行为,有的要反对,要否定,有的就不该反对,不该否定,“骂”,亦当如是。语言要净化,是对的,但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语境,如闻先生骂蒋介石,不用那样的“脏活”还就不行。鉴于世人,包括《现代汉语词典》注释①对“骂”之偏见,坠上“有恶意的,也有善意的”,实属无奈。 所说,当否?对否?可否?就教于大方之家。 2005年9月24日 相关链接:教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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