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正先生的学养与识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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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正先生的学养与识见 

金传富 

北京市第十二中学 

100071 

  

金传富,文学硕士,北京市第十二中学语文教师,多家语文刊物常任作者,“网上语文课堂”“新教材”专栏特约主持人(www.classbegin.com)。 

多年从事语文教学,研读有关语文教材教法问题,对学科教学的内容、目标及主体倾向有自主见解。先后发表文学作品、语文教学与教育论文、参编著作约五十万字;其中五篇教学论文被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中学语文教学》转载,参加人民教育出版社新编高中语文课本教参编写。 

通讯地址:北京市第十二中学 

邮政编码:100071 

单位电话:010-63811836 

电子信箱:ajcf@263.net 

          ajcf@sohu.com 

 

  

刘国正先生的学养与识见 

金    传    富 

刘国正先生的学养与识见    3 

一.识学    4 

二.师友    4 

三.学养    7 

四.学用    10 

五.识见    12 

(一)实与活的独到语文教学观    12 

(二)语文智能化的语文创造观    14 

(三)语文生活化的语文出路观    15 

(四)教师学者化的教师修养观    16 

(五)教材科学化的教材编辑观    17 

六.附录    19 

(一)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报刊复印资料》引述及评论刘国正先生作品索引    19 

(二)刘征杂文评论    25 

(三)国家图书馆馆藏刘征(国正)作品集索引    27 

通常我们称刘国正先生为语文教育家,其实他是以诗人、杂文家而兼语文教育家的多重身份出现的。圈内人都知道国正刘先生在语文教育方面造诣高深,而较少关注到是先生作为诗人和杂文家的又一面。而正是刘先生文学与教育的多重角色,才构成了刘先生文化人的一块厚重的基石。因此我们说,刘先生学养深厚,识见非凡,成就卓荦。 

一.识学 

刘先生求学过程跟大多数有条件读书的中国人一样,走的是私塾一路:“我6岁上学,上的是家塾,同姑姑、姐姐一起读书。塾师是位老秀才,矮而胖,总是笑嘻嘻的,教鞭和板子都有,却很少使用。他是我的第一位启蒙老师,他教我读《三字经》、《百家姓》、《论语》、《孟子》一类的书,还教我写毛笔字、对对子和用文言作文。我要终生感谢他。也许我对文学的爱好,此时已播下种子。” 从蒙学的角度讲,刘先生似乎与他人无异,但是刘先生却能发其所未发,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读了不少的书籍。 

据刘先生讲,《施公案》、《包公案》、《济公传》、《十二寡妇征西》、《十粒金丹》等等,都是他早年所读过的书。这些书,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已经是难得的了。而更为难得的是,他11岁,进城上高小被推做管理员,每天下午课后,坐在图书室里值班。一本又一本,看得不少。只是这时看的同以往的大不相同,都是五四以后的新书,《爱的教育》、《寄小读者》等等。所有这些活动成了他后来从事文学活动和教育研究的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这期间他遇到一位好老师陈小溪先生。陈先生是齐白石的学生,教他们美术课,其国画、书法、篆刻功力都极深厚;他的文学造诣也很深,受业于桐城派大师吴北江先生,工诗词。在陈老师的指导下,刘先生读了大批古书。先是读选本,如吴北江选评的《古今诗范》、《十八家诗钞》之类。后来渐读全集,如读得较熟的是《杜诗镜诠》、《辛稼轩集》、《楚辞》和《西厢记》这四部书。散文,主要读韩、苏两家,后来则读前四史。读得入迷,乃至中秋节时,居然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手把一杯酒,高声吟诵《离骚》。 

如此则为他的文学打下了基础。“给我在传统文学方面打了较厚实的底子”。刘先生称这段时间为“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其实这个过程是一点不歪的,相反,从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想见,刘先生将来的诗学、文学与传统语文学成就的征兆。 

二.师友 

刘先生的学养还得益于他的师从与交友。 

刘先生在多篇文章里提到他的老师陈小溪先生对他的影响。 

回想起来,对我帮助最大、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美术老师。他名陈小溪,字玄盦,四十多岁年纪,总是穿一件蓝衫,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他是画家,兼工书法、篆刻,古诗文也有很深的造诣,与画家王雪涛、吴镜汀、李苦禅都是好友。……我因为酷爱绘画和文学,就课余受业于陈老师。 

……陈老师教授诗文的方法很别致。他先是介绍读物,从总集到别集。我手头还保存着一部吴北江先生选评的《古今诗范》,是陈老师赐赠的,至今我仍认为是学诗的最好读本。他推崇杜诗,也指导我着重习杜诗,一部《杜诗镜铨》读过多遍,其中相当一部分能够背诵。杜诗中,他只给我讲解了《咏怀》、《北征》、《秋兴》等一些代表作。在简要地讲解词语之后,他开始朗读或朗吟,读或吟到妙处就停下来,说一声‘妙啊一嗯!’他并不说出妙在何处,但从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态,从他那喝彩般深情的语气,知道他的心境已经化入诗中,深深地受到感动。此时的我,也无须追问妙在何处,感情同老师一起交融在诗中了。他给我改诗也是如此,很少具体地改动字句,只是从大处指点。教师只加引导,要学生自己去寻求,他的这种教学方法至少非常适合我,我是最不愿意听老师成本大套地讲课的。在陈老师的指导下,我很快获得了较强的自学能力,阅读了大批古籍,习作了几百首旧体诗。其中存下来的几首,编入了我的《流外楼诗词》,现在看看,仍觉尚可,但这适足以证明数十年来我写诗长进甚微,愧负先师多矣。  

在陈先生的指导之下,刘先生有目的地读了不少古今名家的诗文作品。除了天赋之外,这为他后来的诗人造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陈先生的引见之下,刘先生又得另一位先生即贺孔才先生的真传: 

贺孔才先生名培新,与陈老师同为吴北江先生的学生,交契甚厚,……他是诗文大家,兼工书法篆刻,才高望重。 

孔才先生指导我阅读,同陈老师是一个路子。每次向他请教,他评诗论文,上下古今,淹贯百书,精深博大,时而说一些笑话,横生逸趣。记得有一次他给我讲《离骚》,讲着讲着动了感情,忽然站起身,边走动边大声吟唱起来,高亢激越,声震屋瓦。他没加一句解释,我从吟唱中领会到的比听讲解要多得多。 

指导我写作,孔才先生也是很少讲解作法和改动字句。他给我批改过很多诗稿,可惜散失殆尽,仅存经先生圈点的半页而已。他写诗主张高唱入云、气宇轩昂的阳刚风格。我的习作中,有他喜欢的句子,如“剑气欲腾牛斗上,文章小试鬼神惊”,他画了双圈。但是,有一次我久病初愈,写了一首诗未免颓唐,其中有“病起梳头觉发长”的句子,他看了很不赞成,说青年人写诗要有蓬勃的朝气,切不可低沉消极。他找出李贺的一首诗给我看,“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他说:“长吉尚且如此,何况今天的青年呢?”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至今犹如昨日,对我此后写诗乃至做人影响很大。善教者不须多言,话要点在节骨眼上。  

对于这两位先生的生平情况,我们未必很清楚,但是,两位先生对于刘先生的栽培,我们却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正是两位先生慧眼识人的传授,使刘先生学业大增。从今天的教育学的观点来看,两位先生未必有什么高深的教育教学技巧,但是两位先生人格的影响力却是十分巨大的。再有,两位先生可能真正做到了因材施教。假如不是遇到两位教而有方的先生,我们今天也许不会读到刘先生年少风华时写的《老树为风雨所破歌》等诸多诗作。从当时刘先生诗的水平看,作为诗人的天份是大大超过了。不难看出他那时的诗凄清冷艳,想象丰富,兼有李白的夸张与李商隐的凄冷;而又兼有杜子美的沉郁顿挫,可谓老到泼辣。 

假如说早年的两位老师培植了刘先生的文学的热情,那么后来他所涉交的师友更为刘先生的文学活动增添了华彩。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可从刘先生所述与叶圣陶、吕叔湘、臧克家等诸先生的交往中得到这一结论。 

我们都知道叶圣老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也是著名的语文教育家。叶老的道德文章不知影响了多少人。在《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忆叶圣陶同志》一文中,刘先生略述了他受教于叶圣老先生的情况: 

我初进出版社的时候,笔下有许多欧化的句子,还有时夹杂些文言,文字修养是很差的。听叶老常常讲,写文章要读起来上口,听起来悦耳。文章写好后要朗读一两遍,凡是不顺当的语句都要改一改。他这样说也这样做,给了我很大教育。我非常钦佩叶老的这个主张,并且学着去做。至今写文章仍然力求明白晓畅,只有为了增加风趣才有时用一点文言。初稿写就,总爱自读自改,再二再三。至于一些细微的地方,如叶老主张不用“时”、用“时候”;不用“并”,用“并且”不用“已”,用“已经”;少写长句,慎用分号、删节号等等,已经形成我的写作习惯。 

但惠我更多的是叶老的虚怀若谷的写作态度。他是五四文学运动的元老,我国屈指可数的语言大师,但是他在语言运用方面从不有所矜持。他写的东西,常常要找几个同志一起讨论修改,而且“从谏如流”,凡是好的修改意见他都欣然采纳。 

……粉碎“四品帮”之后,叶老虽然不直接领导我们,但是他对于语文教材的编辑工作仍热心予以指导,从大纲的起草到课文的选定,他都指出过重要意见。……叶老的指导,对我们后来的选材工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可以说,刘先生从叶圣老的道德文章,浸染弥深。除叶老而外,刘先生还从诗人臧克家学诗: 

我学习写诗,得到克家同志许多指教。早在六十年代,臧老就首先著文称道我的寓言诗。我是在他的鼓励下坚定写寓言诗的信心、走出一条路的。 

……十年动乱之后,我写的诗词,有一些还未能完全摆脱旧的创作模式,命意直白,造语浅露,缺乏警句。臧老感到这一点。有一次听臧老谈诗,他说:“诗要写得有情趣。年轻的时候读的两句诗,至今还记得,‘蝶来风有致,人去月无聊’,就是很有情趣的。”他的话不多,却给我的诗思打开一扇窗户,豁然明亮。……我仔细琢磨,颇有心得,此后的诗风有所改变。 

这一时期,我写顺了手。俯拾即是,越写越多。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笔之于诗。臧老很高兴,但也提出了我该注意的事情。……他说:“你的诗有才华,富于想象,清新明快,量多而不滥。但厚度深度不够,要力求朴实深厚,才能奔向极顶。”不久,收到臧老的一封信,写道:“你,写的多,但须厚发,有深感,始出之。索稿盈尺,置之可也。”说得太好了! 

对于我的一些诗作,臧老也时时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他对诗的要求很严格,一字一句未安,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臧老不仅从诗理、诗意上启导刘先生,还诗的具体作法上加以实实在在的指导,这样的师从与师友之谊,无疑是刘先生诗文炉火纯青的添加剂。  

此外,因工作关系,刘先生与当今诸大家如吴伯箫先生 ,吕叔湘先生 ,张志公先生 ,沈鹏先生 ,钱梦龙先生 ,等皆有过从。与诸多硕彦巨儒,诗酒唱和,学养愈加深厚。 

三.学养 

老诗人臧克家评刘先生说:“一人而入四门,能诗、能文、能书、能画,四门之中,诗的成就尤突出。而诗分新旧,势均力敌,半斤八两,其中讽剌诗尤为秀拔,名篇佳句,常在人口。” 臧老的话,使我们不难看到,刘先生是一位文艺上的“多栖”人物。而他的成就的取得,乃是和他的学问相关的。 

刘先生的学问可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他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我们在他的文章里,每能读到引经据典之处。而这种引据也并非是故弄玄虚,而是引其所当引,用其所当用,恰到好处。 

如:“我的那首词,结尾写道‘乍分明,不是仙踪,是九亿,心花灿’,也充满了开朗的乐观情绪。此叶此词,代表我当时的心境。如今白发萧骚,饱尝世味,恍如隔世。”  

按:“萧骚”二字,是个冷语。我们借助计算机调查了约千册古今图书,近四亿字,也才仅仅六见。如《王安石全集》卷第十四:《自府中归寄西庵行洋》“意衰难自力,扶路便思还。强逐萧骚水,遥看惨淡山。行寻香草遍,归漾晚云间。西崦分明见,幽人不可攀。”卷第十六《江南》:“江南春起柂,秋至尚波涛。问舍才能定,呼舟已复操。行歌付浩荡,归梦得萧骚。冉冉欲何补,纷纷为此劳。”卷第十九《永济道中寄诸弟》:“灯火匆匆出馆陶,回看永济日初高。似闻空舍鸟乌乐,更觉荒陂人马劳。客路光阴真弃置,春风边塞祗萧骚。辛夷树下乌塘尾,把手何时得汝曹?”再如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句:“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最近的文献也才见于《聊斋志异·河间生》:“纷红骇绿,掩苒何穷?擘柳鸣条,萧骚无际。”原指树木被风吹拂所发出的声音。后来也用来形容萧条凄凉。而此意是不常见的。如罗隐《经耒阳杜工部墓》:“奠君江畔雨萧骚。”刘先生此文却用当自如,没有相当的积淀,怕不易如此。(《辞海》有四例) 

再如,《从几页诗笺谈起——忆我的两位老师》:“……忽忽四十余年,两先生早归道山,余亦白发,而览兹笺,两先生慷慨悲歌、舞蹈击节之风概,犹宛然耳目间也。大化迁移,人生能几?惟诗情得震铄千载之下,则数十年一瞬息耳!笺已暗敝,恐日就碎坏,遂装裱什袭藏之。” 

按:“震铄”乃“震古铄今”之略语。形容事业或功绩的伟大,远胜古代,显耀今世。(《辞海》P1998)这是一例更加冷辟的词语。在我们所调查的一千册古今图书中仅有0个使用频率。 

其他例如“什袭藏之”、“祝嘏” 等等,类皆典籍之用字,而先生却能拈之即来,笔随心用。真正体现了“语文家者,意在沟通古今典籍,使今人能传承文化之人物也”。刘先生在语文方面的造诣,自能当之无愧。 

刘先生是从私学过来的人,又兼新学,所以他能博识。这一点,我们从他的用典即能体悟一斑。1942年即先生十七岁之龄,即作有《悲秋华赋》,其文,他的老师批曰:“芬芳悱侧,神侣南朝。”可见刘先生想象之丰赡,文采之富华。作为四六文,它的一个特色就是,没有用典,不成其文。这篇文章不单广为运用,而且用得颇见功力。如其间有句:“上林万树,金谷千株,缓歌碧玉,新妆绿珠。緤翠骄而枝折,迸丹毂而泥污,故其时也。”这里的“上林”,典出《上林赋》。“金谷”与“绿珠”典出《晋书石崇传》崇于太白水之筑“金谷园”宠妓绿珠,美而艳,为之投楼而死,世称姿质艳丽而多才艺的美人为“绿珠”。以十七之龄而诗之,可见刘先生的学养。 

又如刘先生的《学书》一首:“醒时谐语醉时吟,半是诗人半杂人。每向草堂偷格律,还从虎尾借精神。娱情自觉无多趣,警世谁知定几分?叹息昨非今岂是?惠风修竹向山阴。”此诗可谓浅豁之至。然而,其中就有“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典,“草堂偷格律”典,“虎尾”典,“觉今是而昨非”典,“惠风修竹山阴”典等等。“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喻屈原,“草堂偷格律”典喻诗从杜甫,“觉今是而昨非”典语出陶渊明,“惠风修竹山阴”典出王羲之《兰亭序》。没有相当的文化底蕴,何能如此。 

像这样的例子在刘先生的诗文中可谓俯hh拾皆是。 

刘先生尝自谓,“不会写论文”。我们理解大约是他不叠床架屋,作文抄公而已。实际上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有周密的论述。既有缜密之思绪,又十分重视考据,哪怕一个小问题,他都要引而申之,阐述清楚。在为钱梦龙先生《导读的艺术》所作序言中,他曾引《说文》关于序的解说:“序,绪也。”又云:“绪,丝耑也。”说:“按照老祖宗的解释,序应是一本书的发端,起导读作用的文字。”从而为自己的“序”作序说。 

《沈鹏书宋词手卷序》则可谓发其极至。刘先生的书名常常为诗名文名所掩。其实书法而外,书学亦别具一番见识。我们知道沈先生乃全国书协代主席,当代书家鼎冠。全国上下书家纭纭,而沈先生偏偏倩刘先生作序,没有一般功力,岂能当此重任?此文从引东坡之论书入手:“我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首先标明并非持论无据。“治大国尚且可以比作煎小鱼,用鸡刀割牛也许反而有些异趣吧。”转而坦坦荡荡,既说白了为书之境,又道出了沈君书法之绝妙。其中颇以山谷书为例:山谷自谓“余学草书30余年,初以周越为师,20年抖擞俗气不脱”,晚年得见张芝、怀素等人的墨迹,“乃窥书法之妙”。道出了学书的一个秘决。 

再从清刘熙载《艺概》评山谷书,朱熹、宋濂评米芾书,“并取沈君这个手卷,与山谷、米芾行草墨迹对看,——如山谷草书《诸上座》、《李白诗<忆旧游>》,米芾《珊瑚帖》、《复官帖》等,时下已有影印本——不难看出沈君确是从两家吸取了营养。” 

“但沈鹏君的书法非黄非米,其背景要广阔得多,其风格有很大的独创性。他的绝俗和率真,体现着他的个性以及他对于自由自在的艺术境界的追求。沈君的书法,其中有一个活生生的沈鹏在,这足以使他于书坛独树健帜。且看全卷数百行,随手挥洒,纯任自然。行笔如流云出岫,转侧因风;结字如清泉走涧,随势赋形;布局如老柏盘空,偃仰自若。且时作险笔,如崩崖坠石,夺人心魄。散漫而精严,平易而清奇,婀娜而健劲。如此书境之美,应该说是沈君所独擅。 

“顺便说一下,书法贵在创新,但创新不是轻而易举的,要下大功夫,下笨功夫。不是不要法古,关键在于法古不泥。反古、轻古、弃古,都不可能创出真正的新来,反会因自身营养不良而凋谢。” 

这样的结论,没有相当的书法理论积淀与自我操行之体悟,哪是“顺便”能说的? 

学问中的考据之能,从刘先生的《关于“唧唧复唧唧”的解释》一文中最见机巧:全文不足千字,却阐述了四个问题,一是关于《木兰诗》的出处问题。二是关于《木兰诗》的文字异同问题;三是关于“唧唧”的解释问题。四是关于《考辨》一问题。其实还有一个“顺便”,一共五个问题,言简意赅,一目了然。而读者未必觉得简而无当。 

此外刘先生的考据之业,在《寓林折枝》的《序和跋》一文中也是最见风韵的。其文更是洋洋洒洒,左冲右突,既说了古今寓言的源本,又阐述了编者的识见,有理有据,价值不菲。 

顺便说一说,目前语文界科学的考据之风,尚未能兴起。 

四.学用 

由学而用,这是读书和学问的最高境界,刘先生就以此为目标。 

首先,刘先生的诗文多颇以顺手拈来为能事,但是这种顺手拈来又绝不是胡诌,而是“大而化之”,经过了消化的。他的许多文稿都能别出心裁,自成机杼。如他的诸多讲话,我们听起来直白如语,但是道理又十分深刻,而且感人。他的诗文多从生活中写之,但是又颇多诗意。这样就无形中加深了文章的影响力。 

其二,刘先生还颇以以旧翻新,为时所用为追求。这一点最为难得。在此我们还不要产生误会,以为刘先生的杂文仅仅钻故纸堆,其实不然,刘先生最能体悟“诗歌合为时而著,文章合为时而作”的诗训,所以他的诗文都颇多社会价值,还多有所获奖,为人所称誉。  

如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过万重山漫想》是一篇写三峡的散文。要在众多写三峡的名文俊笔中写出脱俗的文字来,不费踌躇是不行的。正是这样,《过万重山漫想》没有“率尔”操觚。而是以三峡为踪,景随情变,情随景迁,“思接千载,心游万仞”。虽然人在三峡,而心却旋升到了亘古以上,把读者的思绪引向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究竟第一个穿过三峡的人是谁?当然谁也无从知晓。但正是这句话把读者的思绪引向了文章的渊深之境:三峡那么高,那么险,谁过去?怎么过?一个人能过?还是许多人生生不息地过?所谓微言大义,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启发?所有这些问题都是我们要思考的,而此文给了读者巧妙的回答。那就是“不用扬鞭自奋蹄”,只需要“竹篙一点,独木船开动了……”这种“春秋笔法”恐怕不是一般作者所以能够的。 

然后在联想中,作者把古代与现在,把虚景与实景联系起来,歌颂了改革开放后热火朝天的祖国建设。从而把读者引向了一个较高的思想境界。 

再从行文上看,文章穿插有致,能巧妙地在现实与想象之间自由切换。文章从“船出了夔门,忽然落进另一个天地”写起,一直写到应当怎样做为止。然后笔锋一转,又回到现实中来:“我凭舷眺望,望着茫茫的江水”。然后又一笔荡开:“据科学家说,在洪荒时代,四川盆地本来是个内陆海。海水东注,撞击、啃噬着东边的大山,年深日久,终于‘凿开’一条通道,就是‘三峡’”。这种一步九回头的写法,是需要很高的驾驭技巧的。而作者这样写又基于他那丰富的想象能力。 

在这之中,他的杂文更以此为胜。如我们从他的杂文名《白马非马》、《关二哥传》、《有感于吃甲骨文》、《从宫廷蚕糕说起》、《庄周与鲫鱼》、《庄周买水》等等,就能读出刘先生旧文新裁的匠心所在。 

尤其是《庄周买水》,思想力度之深,想象之奇,语言文字之美,曾经获得《人民日报》“风华杂文征文”一等奖。在文中,作者活用了《庄子》中的典故和人物形象,从“濠梁观鱼”和“涸辙之鲋”里生发新意,赋予其时代的内容: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学者庄周弃文从商,想养鱼致富,他为了买水,不停地奔走于东海、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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