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中的生存意识(网友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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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年华  

    什么是好小说?我无法回答。但我知道,好小说不一定是好看的小说,也许恰恰相反,它可能让人读后很难受,因为它一定能激发人们一些深刻的思考。既然《变形记》能够让我们的中学生想得更多,问得更多,那它就是一部好小说。《变形记》是一部寓意深邃,构思独特的小说,我们作为学生阅读学习的引导者,怎样才能让他们在《变形记》中汲取他们所需要的养分是我们必须认真思考的。我想,在他们的生存意识中所透露出的这些精神困惑就是为我们的教学指明方向的航灯。在初步的阅读后,学生们已经有了一些情感上的体验,这是开展教学的切入点,也为我们的进一步教学提供了良好的心理贮备。但是,如果阅读缺乏细致的文本分析,仅仅只停留在环境批评、情感体验的层面上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更深入的文学理论分析和对文本创作的鉴赏活动。也就是说,在我们在教学中必须渗透着文本分析和理论分析相结合的指导思想,去引导学生挖掘文章更深刻的内涵。

卡夫卡作为一位叙事大师,他的叙述微妙、明晰、精细、讥讽,带有沉重、累赘的风格,气氛是梦魇似的,主题也总是那让人无法解除的痛苦。所以解读卡夫卡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的小说,读着读着,忽然就会让你与日常生活中的那些不愉快的噩梦相遇了。昆德拉曾说过,每个作家的创作都有一个主题。他解释说卡夫卡所有小说的主题就是:人在外部世界的规定下,显得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况下,人应该怎么办? ⑶(二十世纪世界小说理论经典.米兰·昆德拉访谈录.吕同六主编.一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年4月版.第437页)

(一)格利高尔的生存状况

在《变形记》的开头,作者没交代任何原因,简直是祸从天降:“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显然,故事是在一个荒诞的情境中展开的。读者都知道这是一派胡言,从来没有人变甲虫这种事。但小说拥有自由想象的特权,这个自由没什么边界。卡夫卡的小说“是梦与真实的绝妙混合。既有对现代世界最清醒的审视,又有最疯狂的想象”。

因为一次奇异的经历——变形,格利高尔的生活有了转折性的根本改变。让我们先来对比考察一下他变形前、后的情形吧。我们就三个具体的方面(环境、心理、行为)来进行前后对比,看看我们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1、环境分析:

⑴格利高尔和公司的关系 

a、变形前:公司老板严密的统治着整个公司和每一个雇员:秘书主任时刻监督着每一个员工的行动;就连医生也是一位的站在老板的一边,从不为员工说话,“在他的眼里,世上除了健康之至的假病号,再也没有第二种人了”;“公司的听差准时在早上五点那班火车那儿等他上班,如果没有赶上,马上就会被汇报给老板” 。⑷(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1页)

b、变形后:刚刚迟到了几个小时,公司的秘书主任就到家里来催,而且怀疑那笔公款的下落。可一看到甲虫的格利高尔,“脚后跟像被火烧着了”⑸(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8页)一样冲向了楼梯。 从此,再没有公司的消息。

⑵格利高尔和家人的关系

a、变形前:格利高尔是因为父亲的公司破产,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中,才选择这旅行推销员的职业。他挑起了大家庭的生活重担,因此,在家里他是受到尊重和爱戴的。

b、变形后:他成了家里最大的负担和累赘,没有了昔日的天伦之乐,只有厌恶和嫌弃。他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家庭地位。

2、心理分析:

⑴格利高尔的心理状况

a、变形前:“当着惊诧而又快乐的一家人的面,把亮晃晃圆滚滚的银币放在桌子上,那真是美好的时刻。……他心里有个秘密的计划,想让妹妹明年进音乐学院,进音乐学院的费用当然不会小,这笔钱要另行设法筹措。” ⑹(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6页)“我找了一个多么累人的差事,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在外面跑买卖比坐在办公室里做生意辛苦多了。再加上还有经常出门的烦恼,担心各次火车的倒换,不定时的俄、低质的饮食,而萍水相逢的人也总是些泛泛之交,不可能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永远也不会变成知己朋友。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 “我早就辞职不干了,我就会走到老板的面前,把我的意见一股脑儿全告诉他。……只要等我积攒好了钱,还清了父母欠的债——也许还要五六年吧,我就一定把这件事办了。” ⑺(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7页)

b、变形后:为不能按时上班而着急,为老板要炒它的鱿鱼而焦虑,为父亲暗藏得一笔钱而欣慰,为妹妹明年上音乐学院而筹划,为今后一家人的生计而担心……苦苦挣扎着希望重新返回到“人”的生活。

⑵家人的心理转变     

a、变形前:家人认为格利高尔就是全家人的经济来源。

b、 变形后:格利高尔会要了我们的命,他在“迫害大家”,他只是一个丑陋、可恶的大甲虫,时刻都想把他从家里清除。

3、行为分析:

⑴格利高尔的行为

a、变形前:勤勤恳恳的工作,饮食低劣,忍辱负重,一心只想多赚钱回家。

b、变形后:战战兢兢的顺从家人的摆布,对一家人的言语行动并没有惊诧,也没有任何抱怨,这是一位得责怪自己成为了家人的拖累,于是默默地死去。

⑵家人的行为    

a、变形前:全家人都是尊敬和爱戴格利高尔的。 

b、变形后:父亲由惊奇而愤怒而狂怒。用手杖驱赶儿子回房间,用苹果砸他,“父亲恶狠狠地捏紧拳头,仿佛要将格利高尔打回房间里去似的。”并且,“无情地驱赶并发出‘嘘嘘声’,他被父亲推倒在房间跌得‘血流如注’。⑻(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页)最后,同意女儿的意见,把儿子弄走。妹妹开始还做一些照料得事,可后来就“受不了了”,“我们必须摆脱他”,“他必须离开这”。并认为这只大甲虫应该“自愿跑掉”。

通过这三个方面的六次全方位的对比,已经使格利高尔的生存状况一目了然。其实,这就是将格利高尔做人时和做虫时的境况作了比照。做人时,确实痛苦难忍,可是,做虫以后却更变本加厉,直接把自己带到了死亡的门前。做了虫,又不是完全抛开了人的思想和情感,可以麻木的了结自己的一生,反而还要拖着虫子的笨拙的身体,忧虑着比做人时更多的烦恼,这难道不是双重的不幸吗?

这就是可怜的格利高尔的不幸的生存处境。事实上,这里的对比项就是此前我们讨论的人与世界关系的三维坐标,他与公司的关系就是他和社会的关系,与家人的关系就体现了人和人的关系,而他的内心变化就是人与自我的关系。把他放在这个坐标里是为了还原格利高尔的真实处境,以此考察他的生存状况。也许有人会认为,格利高尔就是因为身处这个“变形”的社会和家庭,一张扭曲、畸形的网才使得他自己也变了形!

如果我们的理解仅仅只需要到达所谓的环境批评的层面,得出结论:这就是对资本主义社会里,人性的异化的批判,那么我们的文学批评就变成了单纯的阶级批判。其实,在前面摘录的学生观感的第一段里,同学们就已经意识到这结论是不完全的了。实际上,格利高尔之所以会“变形”的真正原因还有待我们考察,这也是我们需要深入分析的重点。也就是说,格利高尔的“变形”还另有隐情。

(二)格利高尔的生存选择

解读《变形记》的“变形”是我们探求格利高尔的生存意识的重要途径,因为这是他的生存选择。可卡夫卡的作品确实有些难以把握。据说,卡夫卡是有记录和描写梦境的嗜好的,把《变形记》这个故事看成是一场梦境也未尝不可。叶廷芳对卡夫卡的作品就有过这样的评价,“现实与梦幻之间没有根本的对立,没有明显的过渡,甚至泯灭了界限,完全结合成一个整体了。在这里,虚幻中又现实,现实里可见虚幻,幻象变成了‘现实的’、‘物质的’,看的见,摸得着,与现实难解难分了。”所以,我想撇开现实,换个角度来谈谈“变形”。

若要开启门户紧闭的卡夫卡作品,首先,要让学生明白卡夫卡的神秘来自其独特的写作方式。他的神秘在于他那清晰、平静而单调的叙述总是夹带一种惊心动魄却又妙不可言的弦外之音,就是指不明说、不直说的艺术,如象征、反讽。与其在《变形记》里边兜圈子,还不如在卡夫卡其他的作品里去找答案。

 1917年卡夫卡写了一则故事,1931年才由遗作保管人布德冠名为《平常的困惑》发表。这个故事很有说服力,所以,我想通过它的解读来诠释格利高尔“变形”的真正原因。

    “平常的事件造成了平常的困惑。⑼(新近的手稿研究表明,布洛德将“平常的英雄”误抄成“平常的困惑”。布洛德的失误冲淡了作品的反讽意味,但并不影响我对作品的基本理解。)甲要和丙地的乙做一桩大生意。他去丙地预谈,来回各用了十分钟,还对家人夸耀自己的神速。次日他又去丙地,这是正式谈判。预计要谈好几个钟头,所以甲一大早就出了门。可是,尽管——至少甲是这样认为的——所有情况都和头天完全一样,这次他却走了几个小时才到达丙地。晚上当他精疲力竭地赶到了那里,人们却说乙因为甲迟迟不到而大为恼怒,半个小时前去了甲的村子,他们在路上本该碰到的。人们劝甲等一等。甲又担心生意会受影响,所以赶紧又动身往家里走。

“这回一转眼就走完这段路,他自己倒没注意。他在家里听说乙大清早就来了——当时甲刚刚准备走;乙提到他们的生意,甲却说自己没空,要赶紧上路。虽然甲的行为不可思议,但乙还是留下来等甲。他尽管多次问甲是否已经回来,但他还在楼上甲的房间里呆着。甲很高兴还能跟乙说话,向他解释这一切,于是就顺着楼梯往上跑。快到上面的时候,他摔了一跤,肌腱拉伤,痛得差点晕过去,他甚至喊不出声来,只能在黑暗中泣不成声,就在这时,他听见——不清楚离他近还是远,——乙怒气冲冲地从楼梯上下来,终于离去。”

这是一个离奇而悲伤的故事。说离奇,是因为它与我们经验和理性相抵触,恐怕连同相对论的鼻祖爱因斯坦也无法解释。比如说,同一个人在同样的状态下走同一段路,为什么会有十分钟和十小时的差别;说悲哀,是因为甲来回奔波寻找乙,却总是鬼使神差,未能遂愿。这也是一篇和《变形记》一样非常典型的卡夫卡式的小说,讲述的是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势力对人的压迫与捉弄,使之最终陷入悲惨和绝望的境地。由于叙述者与主人公的感觉和思维保持一致,对重要细节语焉不详,(比如这里的“至少甲是这么认为的”,“不清楚离他远还是近”等等,还有《变形记》里莫名的开头),所以小说给读者留下了诸多困惑。人们不禁要问,卡夫卡究竟想说什么?我们究竟该如何理解这两个故事?

我试着从深层心理学的角度来透视它。若论深层心理学对文学批评的意义,我们自然要想到弗洛伊德对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所作的阐释。《俄狄浦斯王》是一部戏剧反讽形态,它专门揭示意图与效果的对立,表现事与愿违或者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类可笑亦可悲的现象:俄狄浦斯为了避免得尔斐神庙预告的杀父娶母的命运,匆匆逃离科林斯。走到道得亚路,他杀死一个跋扈的老人——他的生父拉伊俄斯。到了忒拜城,他因解破司芬克斯之谜而加冕为王,娶了王后伊俄卡斯忒——他的生母。由于瘟疫流行,他下令辑拿并严惩凶手——他自己!从古至今,戏剧的反讽始终受到作家和读者的亲睐,但是戏剧的反讽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体现在反讽眼光“内转”,就是说从前人们仰望上苍,在《俄狄浦斯王》中看到的是自由意志和冥冥天意的冲突,是渺小的个人对命运的无可奈何,现代人却反观内心,看到了别的东西。

这种变化的根源与其说在弗洛伊德,倒不如说在德国浪漫派——尤其是浪漫哲学家叔本华。叔本华的惊人之举在于宣布意志第一性、认识第二性,并且使西方传统哲学概念——意志——发生了位移,将意志从头部移到下身,使之从理性的、精神的象征变为非理性的、欲望的载体。他说:“在旧说,人是要他所要的东西,依我说,人是认识他所需要的东西”⑽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卷.叔本华.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 338页),由此他把理智看作为欲望遮羞掩丑、涂脂抹粉的奴仆。叔本华对传统哲学所作的颠覆擦亮了人们的眼睛,判断人的行为时不再轻信意图与表白。由此,从叔本华到弗洛伊德就只有一步之遥:前者所说的意志和理智与后者所说的潜意识和意识相对立,而且,两者都认为精神和肉体、潜意识和意识之间存在着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在这种背景下,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现代人便说俄狄浦斯乃至索福克勒斯都不了解自己,俄狄浦斯那种杀父娶母之举看似偶然,违背他本人的意志,实际上是必然的,受其意志支配的。简言之,深层心理学重内因,轻外因,时刻准备从偶然之中挖掘必然,警惕意图与结果,思想与行动之间可能出现的裂缝,并把这条裂缝作为寻找下意识的突破口。

对于文学批语来说,深层心理学并非什么灵丹妙药,但它的确可以给文学世界中的某些幽暗角落带来光明,可以同时将作品的“心迹”和“叙事轨迹”展现在人们眼前。卡夫卡的世界更是需要深层心理学的烛照。若用深层心理学来透视《平常的困惑》,我们就不难发现甲在下意识里是不想见乙的。如果不想见又不愿承认,大概就只有寄希望于偶然失误甚至奇迹降临,比如匆忙之间擦肩而过,比如道路突然变长,比如因摔伤而痛苦失声……有这样一些情况甲就看不到乙,不管后者在丙地等他,还是找上门来或是途中相遇。这种心理,这种思路都极为寻常,而合乎人之常情,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类似的体验。但是,卡夫卡没有交待他的主人翁有这些念头,也没让主人翁意识到自己有这些念头,读者也没有看到一个正躺在床上的或者坐在凳上的甲。相反的,卡夫卡真让他的主人翁走拢去却见不到人,真让他跟对方在路上错过,而对方也真的等不耐烦走了。而且他并不就一系列奇怪的事件向读者作出合理的解释,反倒把一些偶然的,似是而非的甚至不可理喻的事情——甲对乙视而不见,道路变长,甲摔跤——摆在读者面前,结果搞出一个宛若梦境的故事。简而言之,甲并非“鬼使神差”,而是“心中有鬼”,这个“见不着”的故事,甲这么一连串扑朔迷离的外在经历只不过是他的一番朦胧飘忽的深层心理活动。这种打破内心与外界,想象与现实的做法是极富现代性的。自卡夫卡之后,这和手法成为现代派艺术家的家常便饭。更有甚者,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这种穿梭游戏,比如在意大利电影《八部半》中,一位导演伙同两个人绞死了他所痛恨的批评家,可是镜头一转,批评家又唠唠叨叨地坐在导演的身旁:批评家没有死,前面的一幕不过是把导演的心里对批评家的咒骂——“我绞死你”——化为幻觉,化为艺术现实。

如是观之,我们仿佛只有借助深层心理学,只有在心足倒立或者说颠倒黑白的情况下才能看得清,看得懂现代文学画卷,仿佛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现卡夫卡的微言大义,才能从他的古怪离奇、匪夷所思的描写中找出理性的蛛丝马迹。

所以,《变形记》里的格利戈尔·萨姆沙一觉醒来变成了一只巨型甲虫,这根本就反映出他下意识地厌恶自身,或是下意识地逃避他那艰难的职业?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愿再继续以前的生活和工作。他艰难的生存处境压得他无处可逃!不,他还有一条逃脱的路,就是“变形”!与其说是社会让他“变形”,勿宁说是他自己选择了“变形”!摆脱自己的人形,逃离人的世界,从人变为非人——虫,这在格利高尔而言完全是为了不再继续昨天的噩梦!可是这种方式并没有使得格利高尔的命运走向期待的幸福,走向光明。反而,加速了他的灭亡。格利高尔也和甲一样,只能无奈的面对这悲惨的结局。他们讲述着痛苦,阐释着痛苦,逃避着痛苦,然后陷入到更深的痛苦中。越是生存得痛苦,就越是不知道反抗,只想躲避,隐藏自己,仿佛我们“一叶障目”的主人公。在这样不能满意的环境里,选择了最弱的方式——逃避,来求得暂时得心理安宁。这就是卡夫卡式的生存法则。

其实,卡夫卡创作的其他的作品也是如出一辙。1923年开始创作的《地洞》,与《变形记》中人变为虫的创意相反,主人公是一只虚拟为人的小动物。为了储藏食物维持生命,它造好了一个“似乎还不错”的地洞。但是,它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总觉得自己想尽的办法都“没有摆脱上面世界所笼罩的不安全感,总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巨大危险的包围中。” ⑾(卡夫卡.卡夫卡文集.变形记.学思主编.—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18页)

它没有片刻的宁静,疑虑丛生,忧心忡忡,不听的搬东西,无休止的设计防御设施,最后浓的心力交瘁,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它就在不断的躲藏,担心中死去了。这不就是人的内心中深层恐惧的展现?还有卡夫卡最后创作的《饥饿的艺术家》,讲的是一个表演供观众消遣的“饥饿艺术”的故事,这个人被关在笼子里,不吃东西,饥饿是它存在的唯一理由,观众们向他喝彩。可是当一头“别的动物”放在了它的旁边时,观众不再被他吸引。于是,他选择了无限制的“绝食”表演,最后,它断了气。他的尸体被一头黑豹所取代。人们同样兴致勃勃。这种孤独、苦闷、恐惧、自疚的内心世界里,不恰恰是卡夫卡式的深层心理的影射?还有,乡村医生(《乡村医生》)一脚踹开自家猪圈,里面却跑出两匹马和一个兽性大发的陌生马夫,这是否反映了他的深层欲望?约瑟夫·K(《审判》)躺在床上摇铃摧早餐,却招来一伙搜捕和审讯他的人,这个招之即来的法庭是否是一场内心审判?还有,为什么到处都有人好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据雅努施记载,卡夫卡跟他初次见面就称自己“是个被审判者,是观众”,⑿(卡夫卡书信日记选[Z] .卡夫卡.-天津:白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30页) 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与其说概括了卡夫卡热衷于自我分析自我作贱的性格,毋宁说点破了他的叙述技巧。就是说他在作品中把自己和自己的内心世界“一分为二”,而且分为一个个完整的、鲜活的实体。

综上所述,卡夫卡是一个写自我、写内心的作家,他写作的奥秘就是不加声明、不露声色地把内心世界投射到外部世界,使虚幻朦胧的下意识形象化、客观化,由此打破了心灵与外界、幻觉与真实的界限。可以说卡夫卡创造了一个象征的、二元的、辩证的叙事世界,它是虚与实、动与静、具象与抽象、现象与本体的对立统一体。

(三)《变形记》中“探索自我”的生存意识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称小说家为“存在的勘探者”,而把小说的使命确定为“通过想象的人物对存在进行深思”,“揭示存在不为人知的方面”⒀(二十世纪世界小说理论经典.米兰·昆德拉访谈录.吕同六主编.一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年4月版.第440页)。卡夫卡的《变形记》就是探究存在之谜的。但他所关注的重点是“不可视的内心生活”——人的内心同样作为现实的一部分而存在。他的《变形记》就是以深邃的寓意体现人类的某种常常被遗忘的存在状态。卡夫卡以一种写内心的影射的写法来展示他的生存意识,可以说,它就是一个迷失自己,然后找寻自己,却又失败的全过程。

所以,如果我们联想一下现实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当我们被一些谁也无法预料、无法逃避的境况所决定时,生活的荒诞与这个故事的荒诞就有了一种比拟的联系,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尖锐了:当我们突然无法动弹,在完全无能为力,丧失了人的一切自主性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办?卡夫卡的小说带出了我们深深的疑问。显然,在如此荒诞的突变中,卡夫卡敏锐地觉察到现实生活某些带本质性的问题,才用这种象征、夸张甚至荒诞的手法加以表现。 格里高尔的变形是在向我们证明,人在社会中的真正地位是由于自己悲剧性的和无法克服的孤独决定的,存在于某种具体环境中的个人无法看清自己存在的实质。在他的世界里,“累人的差事”和生活的重压,这是卡夫卡式的悲剧,尽管卡夫卡并不真正不相信悲剧。卡夫卡从根本上厌恶自己有意识的、隐秘的、贪婪的自我。于是,他的主人公们都在尽力的战胜自己,与自己搏斗。难怪叶廷芳称卡夫卡为“外的弱者,内的英雄”。⒁(现代审美意识的觉醒.叶廷芳著.-安徽:华夏文艺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90页)所以,卡夫卡创造的是自己的神话,而不是悲剧。只不过,在卡夫卡的神话故事里,英雄总得死去,总得随着废物一起被扫掉。在传统的悲剧中,英雄显然是个优秀的人,而卡夫卡则不,这里英雄主义的诠释者是一个个弱得卑微的小人物。因为卡夫卡探索的结局不是人类的胜利世界的辉煌,而是黑暗世界里的失败!在这重意义上,它当然是一个英雄,因为他敢于进行“探索自我”的挑战。

这也许就是我们对格利高尔这个卑微的小人物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厌恶的真正原因!我们可以大声的喊出:格利高尔是一个英雄!尽管他是一个失败的英雄。我想,在这层意义上,《变形记》比任何一部说教严谨的书都说得深刻、讲得有感染力!

这也是我们当代的中学生应该从《变形记》中体悟、感受的最重要的内容。在我们的生活里,不可避免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有着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有着生活学习的各种压力,我们是如何去面对的?如何处理这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的?也许我们的心理行为比我们的身体行为更为重要!我们从格利高尔的生存出境中了解了他的困惑和彷徨,我们从他的心灵选择中读懂了他的努力抗争和失败的结局。这里决不仅仅只是一种解读方式的阐释理解,更重要的恐怕是我们人所接受的心灵洗礼!不一样的生存处境,不一样的生存方式,但渴求这完全一样的生存理想,经历着完全一样的心理冲突!这就是《变形记》一文出现在我们中学生面前的真正意义!

 作者邮箱: zengle365@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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