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了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得他说话不太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叮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不能料理自己吗?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 a ”他往车外看了看说:“ b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 )着黑布小帽,( )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地( )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 )上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 )上面,两脚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 ),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身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 c ”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面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去坐下,我的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