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桩史实错位 三种情感倾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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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铭 历史小说不同于历史著作的根本点在于艺术虚构。审视《失街亭》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小说的整体骨架,是符合历史真实的。但是,要构成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和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就必须突破史料的束缚和限制。为着人物的血肉丰满和细节的生动感人,作家注定要以艺术虚构作为创作的主要手段。而在虚构过程中,作家又必然从自己的审美情感出发,在洞悉史料的基础上,有意识地对史料移植、扩充、改换,从而造成某些历史事实的错位。从《失街亭》中可以看出,这种史实的错位,是艺术创作的需要,是与作者的情感指向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一、从司马懿“三叹”看《失街亭》的英雄情结 街亭之战,魏军主帅为张郃而非司马懿,对此,《三国志》有明确记载。《张郃传》:“诸葛亮出祁山,加郃位特进,遣督诸军。”《诸葛亮传》:“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郃拒亮。”小说却写道:“今司马懿撤兵到长安,见了魏主,同张郃引兵出关,来拒我师也。”小说不仅李代桃僵,于街亭之战中有意淡化张郃这一人物,而且无中生有,大肆渲染了司马懿这一人物的活动。典型情节是:街亭之战前后,司马懿有三“叹”。新城孟达叛魏,司马懿克日进军,自以为出其不意,不意截获诸葛亮复孟达书函,方知一切均在诸葛亮预料之中,乃叹曰:“世间能者所见皆同,吾机先被诸葛亮识破。”司马昭探路,回报街亭有兵把守,司马懿“叹曰:‘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蜀兵撤回汉中,司马懿引军复到西城,方知自己中了空城之计:“司马懿悔之不及,仰天叹曰:‘吾不如孔明也!’”——显然,“三叹”与史实存在相当大的落差。 魏军主帅由张郃掉换作司马懿,令蜀、魏两个智囊人物提前交手,是一种史实错位。司马懿既精通兵法又有实战经验。派子侦察、亲自巡哨、摸清守将,断绝水道、围而不攻、放火烧山,以及多次设伏等,《失街亭》处处表明其人非等闲之辈。作者以同样多谋善断的司马懿来映衬诸葛亮,更能表现诸葛亮的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司马懿精明练达老谋深算,然较之孔明,却又相形见绌。中空城之计(此段教材删去)使司马懿的衬角作用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尽管一出祁山是一次失败的战役,但以司马懿作为陪衬,诸葛亮的英雄形象依然璀璨夺目。如果遵照史实,将诸葛亮一出祁山兵败而返的对手写成魏国一员大将张郃(此人后于木门道被诸葛亮设计射杀),无疑会令诸葛亮的英雄形象大打折扣。 “尊蜀贬魏”是《三国演义》作者情感的基本倾向。这一倾向,流淌于《失街亭》,便化为诸葛亮形象塑造的英雄情结。诸葛亮是失、空、斩的中心人物,中心人物需要其他人物的烘托陪衬,司马懿便起了这样的陪衬作用。由此即不难理解,作者缘何让司马懿替代张郃,成为诸葛亮的对手。 二、从街亭“三夺”看《失街亭》的战争情愫 史籍写街亭之战,不过“谡违亮节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城。张郃击,大破之,士卒离散”(《资治通鉴》卷七十一)数语。小说却以浓墨重彩,由史籍中的“战于街亭”四字,铺演出宕荡起伏一波三折的“街亭争夺战”。先是写马谡落荒而逃,张郃佯作追击,魏延及时增援,血战“复夺街亭”。继则写魏延突遭魏方伏击,“左冲右突,不得脱身”。千钧一发之际,王平引兵来援,王、魏合兵,“奔回寨时,营中尽是魏兵旌旗”。最后写王、魏奔列柳城,与高翔夜袭街亭,陷身空寨,死命冲出,列柳城却又陷于敌手。蜀方三将环绕街亭的三番争夺,令读者目不暇接,“有斗移星转、雨覆云翻之妙”(毛宗岗《读〈三国志〉法》)。——显然,“三夺”就史实作了相当大的扩充。 街亭之战作为一次普通的遭遇战,史籍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对此作如此详尽的描述。小说作者却不可能对核心事件街亭之战淡写轻描一笔带过,而是融入了自己的主观想象,将情节的发展纳入到作者的战争情愫之中。双方环绕街亭反复地争夺厮杀,至魏延等最终败退阳平关,这就营造出战争的氛围,点染成立体的画面,产生了动人心魄的艺术效果。读者欣赏着这样一波三折起伏顿挫的战斗场景,徜徉在血与火的激情之中,其审美心理无疑会确认,这是符合情节发展逻辑的,是当时历史环境下可能发生的,读者一定会为作者虚实相生的艺术手段折服,一定会认同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在《三国演义》的战争系统中,作者的情感无疑倾注于蜀刘一方。诸葛亮麾下蜀军将士舍命冲杀,却无法挽回战场的败局,这就用悲壮的战争气氛强烈感染了读者,让读者为蜀方战争的失败而扼腕叹息。而这种审美体验,在阅读史传时是不可能产生的。客观地讲,街亭之败,诸葛亮应负主要责任。诸葛亮识人不深用人不当,致使街亭失陷全局被动。作更深一点的观察,关键并不在失街亭,而在诸葛亮此次北伐的战略失误。蜀汉势弱,曹魏势强,诸葛亮战略上处于劣势,非用奇谋不能取势。如从魏延之议,以奇兵经子午谷突袭长安,以主力由褒斜道猛攻郿城,二地守将夏侯、曹真绝非诸葛亮对手,则长安指日可下。然而,小说并不是对历史事件作出评价。诸葛亮街亭布防是那样细致周密,主动撒军是那样从容镇定,战争善后是那样赏罚分明,这就使读者产生了一种强烈印象,一出祁山之败,完全是马谡违令的结果,诸葛亮在这场失败的战争中反而是一个可歌哥泣的英雄。《失街亭》以蜀军战士的舍命死战,调控了读者的壮美观感,引发了读者的历史情绪,产生了史传很难达到的艺术效果。 三、从诸葛亮“三哭”看《失街亭》的悲怆情怀 《马谡传》:“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诸葛亮传》:“亮乃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裴松之注引《襄阳记》载,街亭兵败马谡被戮之后,蒋琬与诸葛亮谈及马谡之死,叹曰:“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马谡之死,历史记载说法不一,这为作者提供了更大的创作空间。《失街亭》中,精心写诸葛亮三“哭”,是倾注作者悲悯情感的重要笔墨。斩马谡,“孔明挥泪曰:‘吾与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嘱。’”“左右推马谡于辕门”时,蒋琬高叫“刀下留人”,孔明“流涕”拒绝。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之时,“孔明大哭不已”。在这些描写中,作者不仅将蒋琬抵军中之事提前移置于“左右推马谡于辕门”之时,而且环绕“斩马谡”这一细节让诸葛亮即时三次恸哭——显然,“三哭”对史实作了相当大的改动。 诸葛亮在斩马谡前后,感情错综复杂。作者写他“挥泪”“流涕”“大哭不已”三次哭态,维妙维肖地描绘出诸葛亮丰富的内心世界。第一次,当他听完马谡的临终嘱托与哭声之后,想起交往日久,情不自禁流下眼泪。第二次,蒋琬劝阻,生出“刀下留人”戏剧性一幕,但马谡既立军令状,“军中无戏言”,所以“流涕”说:“合当斩之。”第三次,当“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之时,诸葛亮又“大哭不已”。自述“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男儿有泪不轻弹,读者无不被诸葛亮的悲怆情怀触动。 悲怆情感是一种高尚的情感,失败的英雄、悲怆的英雄,更能引起读者的审美思考。英雄人物可以在历史的长河中抽刀断水,击波斩浪,却无法改变“大江东去”的历史流向。诸葛亮“三哭”这一纤微毕现的细节描写,是作者的主体情感意识与历史记载的一种契合,在不改变历史基本轮廓的前提下,作者按照自己的情感调控历史事件,从而使历史人物的悲悯情怀深深感染读者,激起“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审美体验。其实,这一个“诸葛亮”,是作者情感世界里的诸葛亮,与史传中的诸葛亮是不能完全画上等号的。 正是由于倾注了作者的英雄情结、战争情愫和悲怆情怀,小说才产生了强大的艺术震撼力。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失街亭》情节设置的成功,固然依靠历史素材本身的丰富和曲折,但主要还是得力于作者的成功虚构。史料作为创作的出发点,为创作提供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小说家可藉此导演出有声有色的话剧。三桩史实的错位,完全符合创作小说的意图,符合表现主题的需要,也符合小说读者的欣赏心理和审美趣味,也就是说,成为读者心中的“历史的真实”。在这种情形下,读者进入的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历史时空,而是笼罩作者历史情绪的文学作品的情感世界。 中国基础教育21世纪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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