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走进少年管教所的孩子的内心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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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报 2001-12-07 丁峰 当小奇出现在记者面前的时候，记者被他那张可爱的小脸所震动。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如果他不穿上这身“红衣服”，记者一定会认为他就是邻家那个惹人疼的小弟弟。然而当小奇十分平静地讲述他从伊春到哈尔滨,从哈尔滨到北京的那些故事的时候，记者竟在不知不觉中忘却了他的年龄。可到了最后，小奇幼稚的话语还是让记者意识到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意识到了我们绝不可以把错误全部归咎于孩子。比如这句话：“我想长大像爸爸一样倒木材，像他一样有钱……” 一提起犯了罪的孩子，人们马上会想到数十年前那部影响非凡的电影《少年犯》里的那些孩子。殊不知，除了少年犯，还有一些孩子正在为他们年少的无知和一时的失足付出代价——他们必须把现在美好的青春年华中的生活空间锁定在高墙之内。记者最近在北京市新安劳教所，就见到了一个这样的孩子——14岁的小奇（化名）。 ■他那红红的脸蛋总是让人想起动画片里 可爱的卡通小男孩 门开了，在新安劳教所刘健军副大队长的身后，一个羞赧的小男孩出现在记者的面前。他皮肤白晰，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红红的脸蛋总是让人想起动画片里可爱的卡通小男孩。见到记者，他显然十分紧张。绷得紧紧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记者告诉他，别紧张，因为记者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大哥哥。他点点头，坐下之后却还是把腰挺得直直的，不敢轻松地移动。 据刘副大队长向记者介绍说，他是这里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14岁，他叫小奇。记者问到：“以前你爸爸妈妈给你过生日吗？”小奇回答说：“从来没有。” ■爸爸说：“等爸爸回来接你！”爸爸却再 也没有回来 小奇的家在黑龙江兴安岭林区里一座美丽的城市——伊春市的郊区。原本他应该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地生活，拥有幸福的童年，甚至在物质生活上比别的孩子更胜一筹。但是，一切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 小奇的爸爸在当地做木材生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很快成了一个“款爷”。但从这儿之后，他的身边就出现了许多的女人。在小奇4岁的时候，小奇的妈妈一纸离婚协议递上法院，离开了他爸爸。由于他爸爸不许妈妈来看小奇，从此，小奇几乎等于失去了母爱。每次，小奇的妈妈只能偷偷地过来看他，常常把手里的一包东西塞到儿子手里就赶快跑掉。不久，妈妈跟着另一个男人去了南方。 小奇的爸爸后来又不断地领各种各样的女人回家。小奇的第一个“后妈”卷走了他爸爸一些钱之后不辞而别。不久，另一个女人也在偷了他父亲的钱之后不知去向。经过这几次折腾，小奇的爸爸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小奇十岁那年，爸爸把他领到了爷爷奶奶那里，告诉小奇：“你先在这里住一段。爸爸要出差了。等爸爸回来接你！”没想到爸爸却再也没有回来。 ■列车员允许他乘车，但要他帮助打扫卫生 从此以后，小奇学也不上了。天天在外面游荡，很快结识了一帮子与他境遇相似的小兄弟。据小奇说，那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游戏厅玩，《魂斗罗》、《三角洲》和《坦克》是他最喜欢的游戏。 没有钱了就管爷爷奶奶要。他常常自己坐半个小时的汽车到伊春市内去玩，那里大大小小的游戏厅他都玩遍了。为了逃避执法人员对游戏厅“未成年人不得入内”规定的检查，小奇曾经多次躲在了游戏机的后面。晚上，人们不难发现小奇在游戏厅或者录像厅里呼呼大睡的身影。 听说哈尔滨有大冰灯，特别好玩，小奇便决心自己跑到哈尔滨去看冰灯。他管奶奶要了100元钱，便去了火车站，与去往哈尔滨的旅客一起挤上了车。列车员查票时，他就跑；列车员不查票时，他就跟列车员去套近乎，一会儿帮着扫地，一会儿帮着打水，他居然用这种方法逃了票。 ■有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北京天安门， 于是他灵机一动：“去北京！” 冰灯显然不像小奇所想象的那样容易看到。在哈尔滨，小奇很快就花光了身上的100元钱，没有办法，一天，他在火车站的铁路边上站着，又冷又饿，忽然他看见了一位瞎眼的老太太在捡矿泉水瓶。于是，他和另外一个流浪的孩子一起，与老太太相依为命。一天，一个路人居然给了路边乞讨的小奇100元钱，小奇马上把钱给了老太太。而边上那个孩子却从老太太手中把钱抢了就跑，小奇立刻追了上去，和那个孩子扭打在一起，最后把钱夺了回来，还给了瞎眼老太太。 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小奇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够了：被人瞧不起，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填饱肚子都成问题……正好，有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北京天安门，于是他灵机一动：“去北京！” ■“等我以后有了新衣服，我一定要把衣服 晾到铁栏杆里” 北京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汽车、熙熙攘攘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对年少的小奇具有无限的吸引力。但他很快就不知所措了。一个11岁的孩子，身无分文，流浪为生，小奇的脸上出现了茫然。 小奇开始了他在北京新的风餐露宿的生活，捡矿泉水瓶仍然是他唯一的生计来源。正在这时，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山东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一天，小奇在一家录相厅睡觉，饥肠轳轳，忽然一些精美的食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从此，这个大孩子成了小奇的衣食来源。小奇跟着他，可以吃饱肚子了，可以穿上漂亮的衣服了。 这个大孩子确实对小奇很好，但是小奇却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觉得他也应该挣钱，他也应该做点什么。于是，有一天小奇主动提出来他也要去挣钱。终于，他和那个大孩子一同在一个深夜出现在一家小店的门前。那个大孩子把小店门撬开，他们一同偷出了香烟、食品等价值数百元的商品…… 除了偷商店，他们还跑到一些大学去偷衣服。大学宿舍里大学生喜欢把衣服挂在窗外，他们就想出办法，利用自制的工具把这些衣服偷走，合适的就留下自己穿，不合适的就给卖掉。“等我以后有了新衣服，我一定要把衣服晾到铁栏杆里！”小奇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记者忙问他为什么，他大声地说：“我的新衣服可不能再在让别人偷走了！” 记者问他：“你当时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小奇只是轻轻地回答：“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只要会了这个，我就再不用去捡矿泉水瓶子了。我不想去捡瓶子，那会受欺负的。而且，我希望我能够和学生穿得一样好……”说到这里，小奇已是泪流满面了。 13岁那年，小奇在偷窃时被抓获。因年龄太小，被遣送回伊春，但只为了“不捡瓶子”和“穿得和学生一样好”，他在被遣送回的第10天又出现在北京的街头了。 ■“我应该多读书，以后有本事自己赚钱， 那会儿多踏实啊” 记者问小齐，家里知不知道他的情况。他说以前家里都不知道他在北京，更不知道他被劳教了。进来劳教之后，在干警们的帮助下，他给爷爷奶奶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我在北京挺好的。”他说，他想让爷爷奶奶来看他，但又怕他们看到他的样子伤心。”我真的特别想他们！” 小奇向记者表达了他想读书的强烈愿望。他说：“我以前不爱读书，认为读不读书都一样。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应该多读书，以后有本事自己赚钱，那会儿多踏实啊！” 记者问他什么时侯出去，他记得清清楚楚：“我2002年4月22日就出去了！”在他的眼中充满了憧憬。在回答出去以后干什么时，他干脆地回答：“我要回家先照顾爷爷奶奶，我还要帮奶奶卖菜呢！”“今后我要读书，然后像我爸爸一样倒木材，像爸爸一样有钱！” 谈及在劳教所里的生活，小奇说自打他来到这里以后，他变了许多、也学到了许多。忽然他从他的胸卡中掏出了几张小纸：“我还有钱了！”原来，他刚被送到这里来时，劳教干部们看到这可怜的孩子，都纷纷捐款给他，已经为他存了好几百元钱。“有了这些钱，我就能回家了！”小奇刚刚挂满泪水的脸出现了美丽的笑容。 ■“绝不只是孩子单方面的问题，我们的社 会和家庭也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北京市新安劳教所位于大兴以南京开高速公路的路边，环境静谧而优美。记者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洁白的孔雀雕塑和干净的操场，鲜红的国旗在操场正中间高高飘扬，学员宿舍楼刚被粉刷过，十分漂亮。这里更像是一座美丽的学校。 据这里的副大队长李树江向记者介绍说，新安劳教所共有少教人员55人，以数额不大的盗窃、抢劫等犯罪为主，外地籍的占80%。年龄在14到16岁之间，大多数都是小学文化程度。另外一位副大队长刘健军把这些孩子失足的原因归结于主要两个，第一个主要原因是家庭原因，即许多孩子的父母不和或者离异，从而导致孩子没有人管，最终他们只有走上歧途。第二个原因是孩子家境不好，为了获得钱财，便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据两位队长介绍说，这里的每个孩子身后都有许多的故事，作为“恨铁不成钢”的管教干部，他们痛惜这些孩子，但他们也深深地感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绝不只是孩子单方面的问题，我们的社会和家庭也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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