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看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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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是在这首诗的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年年岁岁在清明时节都会唠叨着这几句诗,走上祖先的坟茔。一剖黄土,几株杂草,几颗不规则的歪歪扭扭的杂树,几堆乱杂的砖块横亘在荒漠的旷野里,这就是我记忆里我的先辈们安葬的乐土。

意外的是,今年的清明,或许是我起得晚了,老公和孩子先行一步,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四面的大门都敞开着,周围的窗户也洞开着,我不知道老公为何如此在清明这一天对我不满,和孩子悄悄地溜了!

站在空旷的屋子里,眼泪就悄悄地滑落了!岁岁年年,年年岁岁,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一个人同情我,孤单的我,像一只离了群的燕子,除了独自吞下孤独的情感,还能死皮懒脸地去祈求老公的真情吗?老公不愿意带我回老家,不愿意认领我是他家庭的一员!

我沉默了良久,决定不亏待自己,我要到与我有缘的地方去走一走。

阳光异常的温暖,照耀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慢慢地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聆听着出租车吱吱地从我的身旁开过去的美妙的声响。那些银行啊,酒楼啊,居民住宅区啊……仿佛就是一个个魁梧的身影,落寞地寂然地消失在我的身后。

等到我坐上G×××动力车开往龙城的车厢时,我的头还是晕乎乎的,一切皆不真实地映现在我的眼前:野草透出了油油的绿意,柳条儿抽出了碧绿碧绿的枝桠儿,几株粉红色的桃花羞赧地杂乱地开满了枝头,逗引来几只小蜜蜂,嗡嗡嗡地闹着,春意阑珊,红杏枝头好不热闹啊!

一会儿,我的站点就到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速短了城市与城市间的距离。回望那露白色的车站,美丽得如同电视里见到的美国白宫般炫目灿烂。好巍峨,好气派,好雄伟哦……站在像水晶宫般的大厅里,我不知身在何处,连路都找寻不到。我随着人流东逛西荡,辨不清东南西北,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无能。不说拉不住老公的心,连自己独自在城市里生活的能力都没有,难怪要被人瞧不起!我有点儿沮丧,举目四望,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人呢!正在我踌躇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着米色的风衣的年轻女孩,高挑的个儿,雪白的肌肤像凝脂似的,嘴层上涂了厚厚的胭脂,看上去像一只嫣红的樱桃般的可爱。她见了我,便问:“请问22路公交车站在哪里?”

我微微一笑,说:“我也在找车呢!”

她便温和地一笑,继续往前走,拐了一个弯,不见了。我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发现有一群电梯,正徐徐地往上开呢。不由分说,我登上了电梯,终于见到了我要的公交车站啦!心里分外感激那位漂亮的时髦的女郎的指引,她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马路天使呢。

我的心情顿时一扫出门时的阴霾,充满了一种阳光的味道。不管是老公丢弃了我,还是孩子厌弃了我,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好人的。我既然已经出来了,何不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呢。我登上22路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居然是花园站。龙城的花园站,在很多年前,我是来过的,可如今竟变了模样了,变得我不熟悉了。原先在这儿的许多车次,一个影儿也见不着。怎么办呢?心里盘算着,在这样的大都市里,天无绝人之路!在车站里转悠了一圈,大多数都是22路公交车,如果继续乘的话,还不是又要回到火车站?寻思了一会儿,又在车站里闲逛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有一辆50路的车正在清洗。再一看站牌,是开往北郊的。也好,暂且就坐这一辆车,慢慢地逛一逛龙城的风景吧!

车里的人不多,当车子缓缓地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的时候,我的心儿也随着车子的不停颠簸而一路晃晃悠悠的。两旁的高楼大厦就像放电影般地在我的面前稍纵即驶。车里的人上上下下,一路无话,只有部话机里的女生在用一种不变的柔美的声调不停地报着站点。车子行过了一站又一站,转过了一个弯道又一个弯道,最终停留在终点站——百草园。

我下车一看,这儿是一个成熟的居民小区。不仅有百草园小学,还有百草园幼儿园。看看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时间还早着呢。我独步在百草园小区里,心里想着鲁迅的百草园里有叫天子,油玲,斑蝥这些在儿童眼里看起来很可爱的动物,这儿不知有没有?一路上,我低着头,找寻着这些可爱的精灵们,谁知,它们踪迹全无,销声匿迹了吗?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一块巴掌大的天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周围如同一口被围了的井。摩天大楼啊!忽然,我惊异地发现,在大路的两旁开满了雪白的粉嫩的樱花!它们分布在小区的各个角落里,呈现出一种繁荣昌盛的盛世景象。那些小小的花朵儿此时正在怒放着,洁白晶莹的花瓣迎着太阳绽放着美丽的光泽,中间一丝丝金色的花蕾经清风一吹,就在花瓣上轻盈地舞蹈,犹如一个个芭蕾舞女,迎风高歌,长袖善舞,飘然若仙。我呆呆地伫立着,神情暇思,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两个身着粉色羽绒服的小女孩笑哈哈地滚到樱花丛里,从这一颗转到那一颗,抱着樱花树转圈圈,一面相互捉迷藏!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步履蹒跚地在她们的身后嚷嚷道:“我的小祖宗,你们当心点!别摔着了!”

“哈哈哈……你找不到我!”

“嘻嘻嘻……我在这儿呢!”

“当心我找到了你们打屁股!”

“你来找啊!”

“咳咳咳……”女孩故意装出一种苍老的声音咳着,惹恼了眼前的老人。老人一屁股坐到眼前的桌凳上,故意背转过来说:“我才不上你们的当,我要睡觉了!”说完,老人闭目养神,似乎真的睡着了,还发出一种浓重的鼾声来。

“姐姐,你敢爬树摘花吗?”

“不敢!”

“可是,我想摘樱花!”

“花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摘的!”

“我们偷偷地摘,不行吗?”

“不行!”

“呜呜呜……”小女孩哭了起来。

“你又怎么啦?”老奶奶睁开眼睛问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省心的主儿!”

“…………………………”

我无心继续观看,沿着小区里的石子路,慢慢地走了出来。

阳光可真温暖啊!暖洋洋地照耀到我的身上。我又换乘了一辆绿色的公交车,它把我带到了红梅公园里。

这是一个露天公园。记得上次我和孩子来的时候,也是春天。湖里到处都荡漾着小船儿,那些尖尖的小船儿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飘荡着,一群年轻人的笑声便轻轻地漾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氤氲的氛围,到处都呈现出一种蓬勃的生机。湖边的沙滩上,一群天鹅在梳理羽毛。白色的天鹅,纯洁高贵;黑色的天鹅,典雅优美。还有一群野鸭子,在沙滩里扑棱着翅膀,甜甜地呢喃地旁若无人般地睡大觉。一个小女孩小声地说:“沙暖睡鸳鸯,羞!羞!羞!”引来一群陌生的人放声大笑。笑声从湖边的沙地里扩散到湖里,一群年轻人便唱着谁也不懂的歌声,往远方飘去。歌声旖旎,委婉,缠绵…、

我的眼睛有点儿湿润了。此情此景,我思念起我的孩子了。有人作伴儿,总比一个人强啊!即使是老公遗弃了我,孩子也没有理由抛弃我啊!

我独个儿踯躅在湖边,心里想着或许自己也有错,才会导致今日的结果。我的错在哪里?湖边有一些枯树,岁月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它们的青春,在他们行将暮年的时候,寒风和冰雪残忍地封冻了它们奄奄一息的生命的气息。在第二年的春天里,他们行将死亡的细胞在大地春风的吹拂下,还是没有能吹醒。只剩下一节又一节褐色的斑驳的老树根,难堪地横卧在湖边青葱的一片碧绿里。生老病死,周而复始,自然界的规律啊!

有一天,上帝也要我去!肯定的,是人,总会有那么一天。那么,我的身边还会有我熟识的人一路同行吗?我望着湖中的一只小船儿不停地在湖中心打着旋儿,心里释然了。

我没有必要心中怀揣着这么多不舍,在我悄然离开人世的一刻,我应该微笑,纵然我有千般情,万般不忍,我都应该微笑着离去。是的,应该了无牵挂地离去!

转了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樱花。一群男女老少躲藏在其间,或拍照留念,或驻足观赏。三三两两,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我立即加入了赏花的人流,围着这片樱花漫步。

“想不到现在真是樱花开放的时节啊!我天天呆在家里,不知春光一日浓似一日。”

“是啊!现在真是日本樱花烂漫的时节,富士山上的樱花那才叫美呢!”

“我从电视里看到最近日本福岛核泄漏,该不会也影响到你吧?”

“放心吧!我在东京!远着呢。”

………………………………

听着一老一少母子的交谈,我羡慕地投过去一瞥。老妇人已年逾花甲,但满面红光,皮肤细腻白皙,满头的白发下,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老太太。旁边定然是她的儿子,在这清明时节,返回故里,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该是何等的孝道!

平日里,母亲责怪我是不孝之孙,我就向母亲吹胡子瞪眼睛,我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吗?我望着满树雪白雪白的樱花,它们仿佛就是一个个调皮的婴儿,在高枝上蹦跳着,繁花似锦,春光旖旎,我无法说自己就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我的眼前闪现出一道道阳光,放射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我在这景色秀丽的花丛中转啊转啊!我迷惑了,我炫目了,我的眼睛里,我的瞳仁里,我的皮肤里,我的血脉里,处处充盈中一种淡淡的樱花的香味,我要回家!我要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地!

我是坐弟弟的车回到故乡的!父母亲虽然没有责备我,但眼睛里,声音里,分明有一种不满!是的,对于年迈的父母,我和弟弟都不是一个孝顺的之孙!

 

李菊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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