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哀和他的《伪君子》(人教版高二选修备课资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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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哀(1622—1673)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喜剧家。他的喜剧成就超过了古典主义悲剧,成为法国古典主义最杰出的代表。 一、 生平和创作 莫里哀原名让巴蒂斯特•波克兰,父为王家室内陈设商。他从小生活在富裕的资产阶级环境中,在克莱蒙中学读书,学过物理、数学、舞蹈、剑术,并熟悉经院哲学,常常对之加以嘲弄;他还学过拉丁文,能够阅读普劳图斯和泰伦斯的剧本。 1642年,他作为王家室内陈设商,陪同路易十三到过纳尔本。但他从小就有戏剧天赋,喜欢看集市上的闹剧和江湖艺人的杂耍。1643年,他不顾当时的偏见,决定从艺(得到父亲支持),艺名为莫里哀,与女演员玛德莱娜•贝雅尔建立“光耀剧团”,上演流行的悲剧,却竞争不过布戈涅剧团和玛雷剧团。莫里哀好几次因负债而入狱。于是他决定到外省去碰碰运气。 光耀剧团和受到埃佩尔农公爵保护的杜弗雷斯纳剧团联合,从1645年至1650年在阿让、图鲁兹、阿尔比、卡尔卡索纳、南特、纳尔本巡回演出。1650年夏天,杜弗雷斯纳剧团也归莫里哀领导。从1650年至1658年,剧团以里昂为活动中心,在朗格多克省演出,包括蒙佩利埃、纳尔本、阿维农、格勒诺布尔、佩兹纳等城市,曾受到孔蒂亲王的支持和保护。孔蒂亲王成为让森派教徒后,不喜欢喜剧。1658年,莫里哀只得来到鲁昂,获得国王弟弟的保护,于当年10月回到巴黎。在外省的12年多是他创作的第一阶段。首先,外省给他提供了观察领域,他同城市和农村形形色色的各阶层人物广泛接触,了解到他们的生活、风俗习惯和可笑之处。其次,莫里哀作为剧团领导和剧本的唯一提供人,不得不研究其他剧团特别是意大利人剧团的剧目和演技,意大利人剧团上演的都是喜剧;莫里哀也谙识传统闹剧。在这样的基础上,莫里哀才有可能改造喜剧。莫里哀集剧团领导、演员、导演于一身,积劳成疾,开始咯血,可能得的是肺病。 莫里哀创作的第二阶段(1659—1663)也是古典主义喜剧的开创期。闹剧《多情的医生》(1658)获得成功,此后剧团被允许在小波旁剧场演出。莫里哀为了站稳脚跟,设法博得路易十四的青睐,他以嘲笑迂腐的社会风气揭开了自己新创作的序幕:《可笑的女才子》(1659)抨击了贵族沙龙矫揉造作、滥用隐喻的谈吐,它对风俗的描绘开创了喜剧的新路子。在艺术上,他也力求符合古典主义“三一律”的要求。5幕诗体剧《太太学堂》(1662)是莫里哀的第一部大型喜剧,它以对现实的深入观察、对性格的生动描绘和哲理性而别树一帜。剧本批判了修道院教育和封建夫权思想,具有明显的现实精神。此剧的成功使莫里哀获得国王的1000利弗年金,但也遭致攻讦:他的敌人认为莫里哀在进行人身攻击,并诋毁莫里哀的私生活。莫里哀写出《太太学堂的批评》(1663)和《凡尔赛即兴》(1663),给予那些“小侯爵”、宗教教育卫道士有力的回击,同时阐明了自己的艺术主张。莫里哀的喜剧顺应了路易十四的喜庆、娱乐要求,同时又符合国王抑制大贵族和教会的政策,所以能得到路易十四的支持。 莫里哀创作的第四阶段(1668—1673)似乎忙于应付路易十四的娱乐要求,为宫廷的喜庆活动写剧,但他仍然写出了优秀的风俗喜剧。5幕散文剧《贵人迷》(1670)嘲讽了醉心贵族的资产者。据说路易十四因土耳其苏丹的使者傲慢无礼,便吩咐莫里哀写作此剧加以讽刺,不过,莫里哀显然并没有把这一内容作为重点,他着眼于暴发户汝尔丹力图改变社会地位的心理,同时抨击了破落贵族变成骗子的社会现象。三幕散文剧《司卡班的诡计》(1671)塑造了机智和逾越了等级观念的仆人形象。布瓦洛批评莫里哀在这部剧本中作了“人民的朋友”,而这正是莫里哀民主主义思想的体现,这部剧本的精华所在。闹剧的形式获得了深化,喜剧场面富有独到的观察和现实精神。这部喜剧直接影响了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姻》。此外,《女博士》(1672)批判了学究气的风气;《没病找病》(1673)是对觊觎财产心理的揭露。上演此剧时,莫里哀已经心力交瘁,但为了维持剧团的开支,他不得不继续担任主角。2月17日,第四场演出中,他颓然倒下,几小时后与世长辞。在路易十四干预下,巴黎大主教才允许让莫里哀的遗体葬入墓地。 莫里哀的喜剧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他的喜剧不同于古典主义悲剧,后者只是间接地反映现实,而莫里哀的喜剧则直接描绘现实。他一再认为喜剧要描绘当代风俗,“修饰本世纪的肖像”。由于他的经历比同时代作家丰富得多,他对现实的观察也就更加广泛,由此,布瓦洛称他为“静观人”,他对人情世态的观察深入而细致。再者,他接受了16世纪人文主义的传统,接受了伽桑狄和古代哲学家的唯物论的影响,在同下层人物的接触中又形成了进步的民主主义思想,观察的高度自然比其他作家略胜一筹。莫里哀遵循的哲学是按“正确的本性”做事,即按理智和理性的准则行事。他不把本能和欲望神圣化,而是认为存在理智的本能。漠视理智,就要招致失败。阿耳诺弗、阿尔芒德、汝尔丹、阿尔赛斯特都违反了理性,下场都不妙。莫里哀反对矫揉造作和一切多余的过度。不过,莫里哀往往趋向“中常之道”:“应该总是适应最大多数”;“完美的理智逃避一切极端,而期望有节制的明智”。这种观点往往削弱了他的批判。故而卢梭指责他向社会屈服,只想改正可笑的东西,而不是恶习;伏尔泰则把他看成“上流社会礼仪的立法者”,不是真正的道德家。第三,他对喜剧功能的认识大大高于同时代人。他指出:“喜剧的责任既是在娱乐中改正人们的弊病,我认为执行这个任务最好莫过于通过令人发笑的描绘,抨击本世纪的恶习。”这是莫里哀的基本创作纲领。他在《伪君子》的序中反复强调喜剧的讽刺功能:“一本正经的教训,即使面面俱到,也往往不及讽刺有力;规劝大多数人,没有比描画他们的过失更见效的了。把恶习变成人人的笑柄,对恶习就是重大的打击。”这种认识无疑突破了旧喜剧的内容,使他敢于接触别人望而生畏的题材。 莫里哀的不少喜剧具有强烈的战斗精神,它们适应了当时君主专制政治的需要。实际上,莫里哀成为17世纪为求得继续发展而同王权结合的资产阶级的代言人。他的喜剧大半以资产阶级家庭为背景,力图通过对上层资产阶级生活的描绘,揭露资产者的恶习。在《可笑的女才子》和《太太学堂》中,他讽刺资产阶级沾染上贵族沙龙的典雅风气和夫权思想;在《伪君子》中,他批判资产阶级目光浅陋,以致为宗教骗子所利用;在《吝啬鬼》中,他批判高利贷者的贪得无厌和爱钱如命;在《贵人迷》中,他讽刺资产阶级趋附贵族的倾向。他的讽刺建立在怒其不争的观点之上。其次,他对大贵族作了无情抨击。他敢于运用喜剧这一惯常是讽刺小人物的形式来嘲笑贵族阶级的大人物。他把侯爵作为“今日喜剧的取笑对象”,不管他们“地位有多高”,也要向他们开火。他讽刺贵族沙龙的典雅风气,揭露贵族糜烂堕落的生活,还刻画了没落贵族和中小贵族的种种丑相。第三,他对下层人物的描绘没有偏见。莫里哀描写过仆人、厨师、农民、穷人。尤其是仆人,如《伪君子》中的桃丽娜、《吝啬鬼》中的雅克师傅、《贵人迷》中的妮考耳、《女博士》中的马丁娜、《没病找病》中的唐乃特等,他们头脑清醒、性格开朗、言语锋利、大胆泼辣,富有反抗意识,其精神境界往往高于他们的主人,这些形象比旧喜剧的仆人更有生气。 在艺术上,莫里哀取得了很高成就。首先,莫里哀对喜剧的形式加以改造。在他之前,喜剧的情节荒唐,充斥着海盗劫掠、多角恋爱、女扮男装、误会重叠、掉换襁褓、海难沉船、最后认亲等俗套。这类喜剧谈不上什么社会意义。莫里哀则写出风俗喜剧和性格喜剧,从根本上改造了旧喜剧。在外省期间创作的《冒失鬼》和《情怨》已露端倪,从《可笑的女才子》和《太太学堂》开始,则完全描绘时代的风俗和性格。莫里哀描绘了不同的环境:资产阶级家庭、贵族沙龙、宫廷、外省场景、农村景象,用的完全是现实主义的笔触,展现了17世纪下半叶的法国社会风貌。至于人物性格,往往是嗜癖型的,如吝啬、伪善、恨世、醉心当贵族、沉迷于典雅风气、追求博学、轻信、过度虔诚、疑心病等等,分别集中在一个人物身上。从典型发展角度来说,这种性格基本上单一的人物虽属早期的产物,但是仍然具有重要价值。法国当代评论家则认为莫里哀笔下的人物不只有一种性格,他抓住了人物的复杂性,在主要性格以外,还伴随以其他性格。例如阿尔巴贡既吝啬又好色,他虽不舍得花费,却又关注舆论,要保持家庭的正常运转;达尔杜弗伪善阴险,好色又不谨慎;阿诺耳弗既爱阿涅丝,又以自私的保护人的权力和淫威强迫阿涅丝爱他;阿尔芒德反对结婚,却又去追求克利唐德尔;最为复杂的是堂璜和阿尔赛斯特,堂璜既浪荡、无耻、可恶,又潇洒、勇敢、有魅力,阿尔赛斯特愤世嫉俗,力图改善世道,直率得可笑。莫里哀的喜剧具有较多的闹剧成分,有的纯粹就是闹剧,如《斯加纳雷尔》(1660)、《逼婚》(1664)、《多情的医生》(1665)、《打出来的医生》(1666)、《乔治•唐丹》(1668)。《司卡班的诡计》和《普索雅克先生》(1669)的闹剧成分也占了主要地位。《可笑的女才子》、《丈夫学堂》(1661)、《埃斯卡巴雅伯爵夫人》(1672),甚至《吝啬鬼》、《贵人迷》、《没病找病》也可看作是闹剧。莫里哀既保存了一些传统的喜剧特点如棒打、刮耳光、乔装等,又加以革新。他抛弃了懒鬼、假充好汉的角色,学究变成哲学家、医生、女才子,仆人不再幼稚或是骗子,而变成或大胆或胆小,或聪明或灵巧,或乡土气或狡黠。而且莫里哀还注意心理刻画。例如在《吝啬鬼》开头,阿尔巴贡和阿箭的每个动作都透露了吝啬鬼不安、多疑、总在窥伺、证实、监视的性格;第三幕准备宴请的一场,雅克师傅的换装也丰富了主人公的肖像。闹剧手法成为描绘人物的一种方法。 除了闹剧手法,莫里哀对喜剧手法进行过深入的探索,对喜剧艺术作出重大贡献。莫里哀懂得并不是人物生理上的缺陷使人发笑,而是某种怪癖、某种恶习令人发噱。有这种怪癖和恶习的人并不值得我们同情。例如,《太太学堂》中的阿诺耳弗抚养阿涅丝的方式令人感到可恶,因而他的倒霉不会引起我们同情,而只会引起我们嘲笑。但剧中人并不意识到自己可笑,他们生活在脱离实际的困扰中,不知不觉地做出的行为便具有滑稽的意味。看到他们的可笑行为,观众会庆幸自己摆脱了这些困扰,于是从内心发出笑声。其次,莫里哀善于从情节和场景中制造笑料。如奥尔贡躲在桌子底下偷听达尔杜弗向自己妻子献媚的尴尬场面;《没病找病》中的阿尔冈躺在床上听到女儿和妻子以为他死了的谈话;堂璜追逐农妇时被她的未婚夫撞见;天真的女才子以为乔装打扮的仆人是贵族;奥拉斯将财产给了自己的对头,以为对方会帮助自己;司卡班误会了赖昂德的责备,招认出主人不知道的过错。第三,经常利用地位颠倒和意料不到的逆转来产生喜剧效果:丈夫向妻子屈膝投降;主人受仆人训斥;司卡班先是害怕主人,当主人需要他时,他又神气活现;唐丹当场抓住妻子的不贞,却又不得不向她赔不是;阿尔赛斯特拿着证据气咻咻地来到塞莉曼娜面前,却被她坦率的微笑缴了械,最后哀求给他一个爱的表示。这些都是绝妙的喜剧手法。第四,莫里哀具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他擅长用舞台动作制造笑的效果。一记耳光打错了人;小丑的滑稽动作;主人气喘吁吁地追赶一个放肆的女仆;药剂师手拿注射器,追赶一个惊慌失措的病人;汝尔丹入伊斯兰教;阿尔冈成为医生的滑稽仪式;司卡班棒打装在布袋里的主人。这些都能引起强烈的喜剧效果。第五,语言的笑料同样丰富多采。双关语、俏皮话、滑稽的新字、不谐音字、女才子不合时宜的夸张和比喻、学究的隐晦语言、针锋相对的答辩、时而互相恭维时而破口大骂、同一词语的重复:瓦赖尔反对阿尔巴贡把女儿嫁给老头,吝啬鬼始终用“没有嫁妆”来回答,这种重复既反映人物性格,又令人忍俊不禁。人物想说话,可总是受到阻拦,无法开口;笨仆朗诵杂拼诗;变化了的方言土语,摹仿外国语音,都能产生滑稽效果。这些语言手法具有创新意义。 二、 《伪君子》 《伪君子》(又译《达尔杜弗》或者《骗子》,1664—1669)是莫里哀最优秀的喜剧。它在17世纪约上演200场,在18世纪上演900场,在19世纪上演约1100至1200场,是法兰西剧院上演场次最多的剧目。 当初,《伪君子》为了取得上演的权利经历了近5年的艰苦斗争。此剧起先是一出三幕诗体剧,1664年5月12日于凡尔赛的游园会上演出。巴黎大主教向国王控告此剧“否定宗教”,《伪君子》被禁演,有个本堂神父甚至要求判处作者火刑。8月,莫里哀给国王写了第一份陈情表,指出嘲讽伪善完全符合喜剧移风易俗的要求,而“达尔杜弗之流暗中施展伎俩”,他要求路易十四主持正义。莫里哀为取得上演权利,对剧本进行修改,成为5幕剧。1667年8月5日第一次公演,随即被最高法院院长下令禁演,巴黎大主教也下令凡看此剧者革出教门。莫里哀写出第二份陈情表,指出“如果达尔杜弗之流得逞,那我就无须再想写喜剧了”。直到1669年2月5日,莫里哀呈递了第三份陈情表,才获准公开演出。斗争以莫里哀获胜告终。 《伪君子》的主人公达尔杜弗是个宗教骗子,他骗得富商奥尔贡及其母亲的信任,奥尔贡要撕毁女儿以前的婚约,把她嫁给达尔杜弗。但达尔杜弗看中的是奥尔贡的续妻艾耳密尔,他调情的情景被大密斯看见,可是奥尔贡在达尔杜弗的挑拨下,反而剥夺了儿子的继承权,把财产全部赠给达尔杜弗。在这关头,艾耳密尔巧施计谋,让奥尔贡亲眼看见达尔杜弗向自己调情的丑态。奥尔贡终于醒悟,要把达尔杜弗赶出去。达尔杜弗露出狰狞面目,他掌握奥尔贡为政治犯藏匿的文件,于是向国王告密。但英明的国王洞察幽微,下令逮捕了骗子,并赦免了曾经勤王有功的奥尔贡。 《伪君子》深刻地揭露了教会势力的虚伪性和欺骗性,这完全体现在中心人物达尔杜弗的身上。他的主要性格特点是伪善。他身为教士,平时在教堂里表现得极为虔诚,宣称整日不离《圣经》,以此骗取了奥尔贡和他的母亲的信任。其实虔诚只是他的外衣,他暗中觊觎着奥尔贡的财产和妻子。口头上他宣扬“苦行主义”,不离教鞭和苦行衣,但一顿饭他却能吃两只鹌鹑和半条羊腿,养得“又粗又胖,脸蛋子透亮”。他当众把募来的钱施舍给穷人,忏悔不该弄死一只跳蚤,似乎仁慈善良,骨子里却凶狠歹毒,事情败露后欲置恩人于死地。他假惺惺地表示不能看妇女袒胸露臂的装束,其实却是一个好色之徒,公然说:“私下里犯罪不叫犯罪”,“如果只有上天和我的爱情作对,去掉这一障碍,在我并不费事。”在他第一次被揭露时,他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一钱不值,从而骗取了奥尔贡的信任,他巧言令色,随机应变,其程度无以复加。这个形象的成功使得“达尔杜弗”成为伪君子的代名词。 达尔杜弗的伪善具有典型性。他是外省的破落贵族,流落到巴黎寻找发财机会。当时外省有不少这样的中小贵族,他们大多成为骗子,莫里哀后来在《贵人迷》中再次描写到这样的骗子,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达尔杜弗只是这类骗子中的代表。然而,达尔杜弗的所作所为触及到“圣体会”,这是一个秘密组织,其任务是迫害异教徒、自由思想者和无神论者,这是一股与专制王权对立的力量,1660年曾被取缔,但仍有相当的潜在势力,上层资产阶级就是它力图控制的一个目标。达尔杜弗的活动表明这个宗教组织为达目的,会破坏一个家庭的父子关系,进而鲸吞这个家庭的财产,制造社会混乱。但是,天主教势力认为《伪君子》的描写有损于教会的形象,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此剧上演。但路易十四看到此剧的基本倾向与他扶持资产阶级的政策是一致的,因而给予一定的支持。《伪君子》经历的斗争反映了现实政治斗争的尖锐复杂。莫里哀不得不安排克莱昂特这个人物来表明自己只是鞭挞假虔诚,而不是反宗教。可是,剧本对宗教的欺骗性和虚伪性的揭露却是抹煞和改变不了的。况且,伪善不仅仅存在于教会中,它还充斥于贵族阶层,形成了社会恶习。莫里哀随后在《堂璜》、《恨世者》等剧中又作了有力的谴责。 剧本对不辨真假、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的行为也作了有力的批判,批判的对象就是另一个主要人物奥尔贡,还有他的母亲白尔奈耳太太。家中的所有人都看清了达尔杜弗的嘴脸,惟独他们两人两眼一抹黑,对这个骗子无限信任,崇拜得五体投地。奥尔贡不单要将女儿嫁给他,还把自己的家产全部送给他,甚至把私藏投石党事件的政治犯的文件匣交给他保存。奥尔贡的行为失去了一切理智。第一次大密斯将达尔杜弗向艾耳密尔调情的场面揭露出来后,他并不相信,反而将儿子赶出家门,剥夺其继承权。直到他亲眼目睹达尔杜弗要向艾耳密尔求欢的丑态后,才恍然大悟。但是这时他面对的是失去财产、被捕入狱的悲剧局面。在莫里哀描写的失去理智、痴迷愚顽的人物中,奥尔贡面对的下场是最严峻的。不过,莫里哀对这个人物仍然采取规劝态度,认为他并非不可救药。 国王在剧中并未出场,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明察秋毫,处事果断,赏罚分明,不忘奥尔贡立过功勋。剧本结尾的重要意义在于体现了路易十四的国策,即保持资产阶级和贵族阶级的力量平衡。既然宗教骗子危及他的重要臣民,他自然出面干预。剧本对国王的正面歌颂,是取得路易十四支持的重要保证。 在其他人物中,艾耳密尔聪慧机敏,贤淑贞洁,她对前房子女爱护备至,视同己出;为了让丈夫醒悟,她设计让达尔杜弗上钩。一举一动大家风范。女仆桃丽娜更是光彩奕奕,她对伪君子的面目认识得最清楚,知道他既想得到主人的财产,又垂涎于女主人。她对儿女婚事的理解确有真知灼见:“爱情这种事是不能由别人强作主的。”她对主人的顶撞义正词严:“谁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她所厌恶的男子,那么她将来所犯的过失,在上帝面前是该由做父亲的负责的。”相比奥尔贡的愚蠢蛮横,大密斯的急躁简单,玛丽雅娜的懦弱胆小,她显得格外聪明、善良、敢作敢为,她成为反对封建道德、揭露宗教伪善的主要人物。艾耳密尔和桃丽娜都是讲理性的。至于克莱昂特更是理性的化身、作者的代言人,但他的中常之道的说教不免削弱了剧本的批判力量。 在艺术上,《伪君子》有独特的创造性,体现了精湛的技巧。为了塑造伪君子的形象,莫里哀使用了一系列别出心裁的手法。前两幕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场又一场家庭争吵,在场的7个人在争执中各自亮相;他们争论的焦点是如何看待达尔杜弗。这是以“间接描绘”的方法来塑造伪君子的形象。观众虽然已经大体上了解到他的伪善,但百闻不如一见,勾起了好奇心。歌德认为这是“现存最伟大的最好的开场了”。及至达尔杜弗出场,首先是一段精彩的对话: 达尔杜弗(望见桃丽娜)劳朗,把我修行的苦衣和教鞭收好了;祷告上帝,神光永远照亮你的心地。有人来看我,就说我把募来的钱分给囚犯去了。 桃丽娜 真会装蒜,吹牛! 达尔杜弗 你有什么事? 桃丽娜 告诉您…… 达尔杜弗 (从他的衣袋内掏出一条手绢。)啊!我的上帝,我求你了,在说话之前,先给我拿着这条手绢。 桃丽娜 干什么? 达尔杜弗 盖上你的胸脯。我看不下去:像这样的情形,败坏人心,引起有罪的思想。 达尔杜弗一开口就露出了伪善的本性:他看见桃丽娜,马上抓住机会表现自己,但是欲盖弥彰。他怕别人不知道他穿苦衣,便提一下以示炫耀。给囚犯分钱,是想说明自己心地仁慈,专门做好事。所以桃丽娜不客气地说他装蒜、吹牛,同时也在提醒一下观众。紧接着的一个动作进一步揭示了伪君子的面目:他突然掏出一条手绢,观众也跟着桃丽娜的喝问,想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一段话使他假正经的面目暴露无遗。正如莫里哀所说:“我不让观众有一分一秒的犹疑;观众根据我送给他的标记,立即认清他的面目;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件事,不是在为观众刻画一个恶人的性格。” 莫里哀描绘伪君子所花的笔墨极为简练。全剧总共31场,奥尔贡(莫里哀亲自扮演)在20场中出现,而达尔杜弗的戏只有10场;全剧共1962行诗,奥尔贡占342行,而达尔杜弗只占290行,但是他的场次却是关键性的,他的性格塑造得非常鲜明。对这个中心人物所花笔墨之少在莫里哀的戏剧中是独一无二的,在世界戏剧史上也是罕见的。 在《伪君子》中,喜剧手法与闹剧手法密切结合。第4幕第5场奥尔贡藏在桌子底下是富于喜剧色彩的安排。达尔杜弗的表白愈是坦率,就愈是令人可笑,因为观众知道他的话都让奥尔贡听到了。艾耳密尔既在对达尔杜弗讲话,也是在对丈夫讲话,而且为了让伪君子暴露,设法挑逗他,以便使丈夫觉悟。她和达尔杜弗在捉迷藏。可是这回奥尔贡倒是沉得住气,始终没有露面,急得艾耳密尔又是咳嗽,又是敲桌子,提醒丈夫她是在做戏。最后,奥尔贡等达尔杜弗出去张望之际钻了出来,藏在妻子背后,直到达尔杜弗动手动脚,才迎上前去,让达尔杜弗吻个正着,至此喜剧效果也达到高潮。除了常用的喜剧手法以外,还可以举出一种“重复”的手段。词句重复:第一幕第4场桃丽娜向奥尔贡报告太太身体不适,奥尔贡却不关心,问道:“达尔杜弗呢?”桃丽娜回答达尔杜弗身体好得过头,奥尔贡则说:“可怜的人!”这样来回一连4次,喜剧效果强烈。第5幕第三场,桃丽娜见奥尔贡面对飞来的横祸。束手无策时,感叹了一句:“可怜的人!”与前面奥尔贡的话相对应,既是同情,又有讽刺意味。行为重复:第二幕第4场,两个年轻人说赌气话,但言不由衷;第三幕第6场,先是达尔杜弗下跪,表示自惭形秽,随之奥尔贡也下跪,显出被人牵着鼻子走,十分可笑。局面重复:第三幕和第4幕奥尔贡和艾耳密尔为了达尔杜弗两次交锋,第二次是要让伪君子出丑。假面具的多次脱下:达尔杜弗在剧中有4次脱下假面具,两次面对奥尔贡,两次面对艾耳密尔。第一次在第三幕第三场,达尔杜弗自己承认戴着假面具,他不在说笑,但很滑稽。第二次在第三幕第6场,他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其实这是大实话,可笑的是奥尔贡不相信。还有第4幕第5场和第7场,奥尔贡终于露出了他的真正意图。至此,出现了悲剧的因素,但莫里哀能化悲为喜,或以喜剧手法处理这些场面。总之,他的喜剧手法异常丰富。 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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