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乌江山峡(人教版高一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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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于贵州省乌蒙山麓的乌江,穿峡破谷,流贯黔中大地,娓娓而来。经重庆市酉阳、彭水、武隆、止涪陵、入长江。乌江在沿河县境内长100余公里,形成山水自然画廊,景致集雄、奇、险、峻、幽于一体,乃造化之浓缩,为自然展示自身魅力的舞台,游于其中,眼前恍惚尽是画中极品,令人心驰神往。

    乌江沿途,没有峡便失去了风骨,从沿河黑獭乡至洪渡镇有三峡,依次为黎芝峡、银童峡、土坨峡。各峡的个性和风格特征都不相同。乌江画廊有十八滩,过去老船工称之为“十八子”,有折维子、三门子、碑磨子、张公子、银童子、白芨子、婆儿子、银窝子、尖小子、矶头子、小滩子等,一个“子”就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子”给船工们带来希冀和惊恐。长年在船上的船工将两岸的怪石赋予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名字,月亮岩、猴子岩、老鹰岩、辣椒岩、银子岩等。

    乌江峡谷是一幅卷轴画,骨法用笔,气韵生动,泼彩恣肆潇洒,墨法鲜活而变化多端。集古今绘画技法之大成,是一本传统艺术的教科书。斧劈皱、马牙皱、折带皱、乱紫皱、大小混点皱……应有尽有。山石嶙峋怪异,也有中规中矩。岩壁上有洞,大则气吞长虹,小则望如凤眼,随意变化,形态万千。长长的钟乳石倒挂悬垂,野岚山气蒸腾变化。常有灵猴吊住古藤来回晃荡,顽皮之极,昔时轻舟飘过,猴群啼叫声不绝于耳。

    峡江两岸有一条明显的水线,为每年最高洪水位置留下,水线以下被水扫荡的痕迹很明显。历经千百万年的洗涮,岸两边的岩石灰白狰狞,颇具咄咄逼人之势。

有时山的极险处会有一条羊肠小道,若隐若现,转个弯便消失掉。世代生活于斯的当地居民刀耕火种,能背负着柴草行走如履平地,脸不改色。

    白鹭和野鸭是峡谷中的主人,若不是洪水季节,澄碧的水上浮着成双成对嬉戏的可爱生灵,漂亮的羽毛和倒影惹得您想把心都贴近水面。白鹭飞起来,扇动的翅膀激活的沉默的山,一双纤细的腿努力后伸着,轻盈地在水边突兀的岩石上,左顾右盼。有时能望见岩羊瘦脊的背和张惶回望的脸。鹰在峡的高空中有耐心的盘旋,或许它是看见了一只露出几根胡须的山鼠。 

 

  黎芝峡,又名荔枝峡,在沿河县城下游黑獭至思渠河段,峡内滩多水急,一滩一景,蜿蜒壁立,奇峰兀起,怪石嶙峋。雨季,山泉奔泻入江,形成大大小小的飞泉走瀑,蔚为壮观。

    黎芝峡内景点颇多,有佛指山、上天石、羞女泉、青龙戏水、人字瀑,还有盂获祭江、霸王谷和太白天书。

    银童峡在思渠至毛渡之间,山重水复,江流曲折,如入迷宫,峡内鸳鸯成群,白鹭飞翔。前人曾有这样的诗句赞叹银童峡:

渡从流水梯云上,

翠浪连翻卷入迷。 

    又云:

洪流难禁水云忙,

又转轻舟过峡乡,

关塞重登毛渡口,

银童应笑张公狂。 

    银童是指银童滩,张公是指张公滩。

    土坨峡在思渠鲤鱼池至洪渡一段,雄奇竣美,奇石林立是土坨峡最大的特点。仰望是“迢遥翠影接云齐”,俯视是“眼底洪流一线低”,平视是“山青水秀若画屏”。土坨峡内滩险景多,古迹多,传说故事多。滩有土坨子滩、龚滩,皆以凶、险而著名;古迹有汉墓、汉砖窑、宋花瓷、孟获遗书、惊涛拍岸和鲤鱼池明清时代的三合院吊脚楼民舍;传说故事有关女温泉的传说,鲤鱼池的传说和蛮王洞的故事。相传蛮王洞为三国时候孟获所居,清代一位诗人游蛮王洞时,曾这样赞叹蛮王洞的景色和盂获当年的豪情。

上一层楼又一楼,

目空两岸气横秋。

波涛滚滚鱼龙化,

山径幽幽草木柔。

洞口风狂鸣铁马,

滩头雾密起沙鸥。

笑他乱石顽如我,

甘卧江心让水流。 

    那是一个仲秋的早晨,我们先乘车去夹石峡的最后一站——淇滩古镇。

    越过沙坨大桥,再走一段乡村公路,一大片状如戈壁的石滩横陈在河床上,占据了河床大部分空间,把偌大乌江挤成一线。河道陡窄,江水咆哮,与空旷的河滩形成巨大视觉冲击。而河岸,百来幢老木房瓦缝参差,民间俗称“封火统子”的四合院翘角飞檐。沧桑老街,淇滩是也。

 

   下车后沿公路走至街口,淇滩的江水、河岸、老街已历历在目。但我们没有直接上街,而是绕行到江边,重新选择切入的角度。我以为,对于淇滩这个乌江古镇,只有借助纤夫的目光,才可能最大限度地切入历史的纵深。

    放眼河滩,石盘横陈、空旷而寂寞。上溯数百年直至几千年前,则是另一种景象。从滩上的木鱼洞到滩下的彭家渡口,盘滩的木船绵延河畔。往事悠悠,在漫长的岁月里,空旷的石滩之上,杂沓着纤夫们多少带血的赤脚与磨穿的草鞋。怒吼的船只夹杂咆哮的涛声,是乌江亘古的交响。

    淇滩的古建筑,最有价值的是几家清代和民国的四合院,这些建筑均砌有封火墙,自我一统,故俗称“统子”。我们走进的第一个统子与万寿宫相邻,人称杨家统子,据说为杨伯涛所建。四合小院,中间一个天井,结构紧凑,石雕柱础(磉磴)、木雕窗花与栏杆,典雅幽静,古色古香。我跨进院门的时候,一束久违的明亮阳光,如同一盏射灯,正好从高高的屋脊射进天井,仿佛来自历史深处,与古老的四合院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仿佛历史与现实的某种暗喻。我立时沐浴在这束光里。

    保护得最好的是王家统子,原为王永涛所建。这个统子濒临河岸,建筑设计别具匠心。两边是封火青砖山墙,飞檐翘角,富有装饰感。房屋分内外两重,临街为商用铺面,里部为居家的四合院,还有一个伸往江边的通道。粗大的原木柱子,精细的木雕工艺。坐在四合院里,感觉安全舒适、特别自足。比起其它民居,似乎四合院更能给人一种完整乃至完美的“家”的感觉。在建筑上,人的心理需要是多层次的。从实用到安全感、满足感,最后上升到美感,而古典的四合院似乎可以满足人的所有这些心理需要。

    最后走进的张家统予,是张柄庆任区长时建的,时间当在民国时期。残存的窗棂、烛台雕刻精美,当时一定富丽堂皇,只是而今呈现出一副破败之相。

    落寞淇滩,不堪回首昨日的辉煌。无法割舍、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恋旧情怀。

    据淇滩万寿宫碑刻推算,至少在四百多年前,淇滩场就已存在,自古就是黔、湘、渝、鄂等货物集散地。从思南德江来的桐油、菜油等,在此发货,发往涪陵,转运长江销往渝、鄂、湘、沪。

    从淇滩老街俯瞰,乌江一如既往、奔流不息。阵阵涛声撞击耳鼓,如吟如诉,如怨如慕。

    十点,我们弃车乘船,从沿河乌江码头出发,前往黎芝峡。

    船一离岸,“贵州文学先生”欧阳黔森在前仰后合的颠簸中向船家问这问那,憨态可掬。不知走了一个小时还是半个小时,船脱离了宽阔平缓的江道,驶进了窄而险、雄而秀的黎芝峡。

    首先迎接我们的是“白鹤朝五门”。滩长平缓,涌起的浪花形如白鹤而得名。走过五门滩,过黑獭,才算真正进了黎芝峡。

    我以为黎芝峡是一个处女峡,因为至今为止,她的名字都还有争议,是“黎芝峡”还是“荔枝峡”,说法不一,其美丽的峡谷风光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乌江本是一条多情的江。有时候,她自由、散漫、柔情,像风情万种的土家女。但峡谷的羁绊使其显现的是另一种男儿野性,咆哮、奔放,甚至生猛,似乎要用“他”来称谓才相宜。在峡谷在那些首尾相连的长滩上,至柔的水变得很刚性,卷起的巨浪如崖崩雪裂,长滩上像万马奔腾嘶鸣。放眼长峡,忽然觉得乌江像一支正在穿越茫茫时空的蓝色长箭。

    峡谷长长。大自然的地貌仿佛在这里变了形,天空被拉成一条窄窄的线,而大地则被挤为一条长长的缝。古代先贤如果在这里感受天地的形状,绝不会得出天圆地方的结论。重峦叠嶂,夹岸连绵。下临江水,上接云天。山是静的,像一个永远的守望者;水是动的,一个注定漂泊的灵魂。仿佛演绎远古土家女与纤夫生离死别,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凄切哀怨。

    峡谷里的山雄奇壮美。贴近江面的崖壁被江水千万年冲涮,裸露出崖石的纹理。这里是武陵山脉与大娄山脉碰撞断裂地带,江面崖壁就是一个横截面,地壳的升降沉浮、断裂碰撞留下沧桑印痕。那些纹理层次清晰的层叠岩,或如长虹饮涧,或似剑指云天,更多的断裂或破裂,呈穹窿状、S状、或种种剧烈变形。谁说那些岩石不是些活生生的生命,被扭曲、挤压、窒息,而在愤怒、呐喊、抗争?

    从船上仰视群峰,高不见顶。许多有名的或无名的孤峰,耸峙其巅,雄奇壮美,傲视苍穹。峡谷深邃,蓝天一线。云中偶尔一现的太阳贴着高高的山崖,像一盏淡淡的壁灯。峡中,水雾氤氩。

    每过一滩一湾,船家都向我们介绍那些有名的,诸如古纤道、媳妇坨、天门石、上天石、送夫岩、青龙戏水、羞女泉、佛指山、人字瀑、草帽石等等。对于无名的,船家缄而不言,只让我们去想象。

    走到太白天书那堵崖壁前,船家小心翼翼地把船停泊了下来。上岸一看,太白天书其实就是偌大一石壁的形如蝌蚪的钟乳石,这些龙飞凤舞的钟乳石形如文字,如高山流水,自然而苍劲,雄浑而不俗。相传唐代诗人李白当年遭贬,越涪州,经沿河,至石阡。云游到黎芝峡时,诗人哀叹人生抱负,心恢意冷,欲投江自尽。此时,峡谷里传来优美热情的土家妹仔的情歌,听着听着,李白心襟豁然开朗,于是诗兴大发,将头上草帽放在江边岩石上,拨出宝剑,踏着这位土家妹仔歌唱节拍,对着江边石壁,奋剑疾书,书写之后,遗下草帽,继续逆江云游。也许是岁月风雨的剥蚀,也许是李白不想让后人知晓他当时的落寂心境写的就是蝌蚪文,总之,久而久之,这些如高山流水、自然而苍劲、雄浑而不俗的文字变成了蝌蚪般的钟乳石,演变成了一部永远无法破译的天书。故后人称之为太白天书,以缅怀这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伫立在太白天书前,缅怀伟大的先人,感叹人生的坎坷和命运的辛酸,岁月一去不复返,我们无话可说。

    到人字瀑,我们攀崖而上,走进一个幽深的大峡谷,船家告诉我们说:这就是霸王谷。船家介绍,霸王谷方圆不下十公里,是乌江道上一个有名的大峡谷。

    霸王谷里那些高耸入云、直指苍穹、千姿百态的石笋、石岩、石壁和石林,简直就是一部楚汉相争的奇书。用欧阳黔森先生的话说,如果将霸王谷里的石笋、石岩、石壁、石林与张家界作个比较的话,张家界还将逊色一分。在这个纵深20余里的大峡谷里,100座大大小小的奇峰、桅峦,连绵起伏,如竹笋般林立着,奇怪的是,这些石笋、石岩、石壁、石林的阳面和相对的排列顺序,都能让人从楚汉相争的故事中找到脸谱和情节,西楚霸王项羽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河山之气势,汉帝刘帮阴沉而又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嘴脸,萧何、张良、范曾运筹帷幄、布局谋篇谋士之神韵,韩信的一代将才之风范,美女虞姬的一往深情和生离死别的哀怨,以及项伯的心之向背。在这些石笋、石岩、石壁、石林中有楚河汉界、萧何月下追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拜将台、十面埋伏、四面楚歌、霸王别姬,有汉代君臣群像和项羽二十八勇士,栩栩如生,让人感叹这是天公造就,鬼斧神工。

    欧阳黔森先生曾从事地质工作十多年,跑了不少名山大川,他说霸王谷的地质构造,赋峰峦于形态于神韵,而且这些峰峦与历史中的人物那么逼真,堪称世间一绝。

    走出霸王谷,感叹之余,禁不住又回头看看项羽和他的二十八勇士,看看汉代君臣,耳边不禁响起了四面楚歌,声声切切的乡音,让人悲苦,让人痛彻。人世间为何有那么多的相争?为何要相争?为何?昔日的风云人物何去矣?只留下座座山头、一片石林和一个个故事,让人去缅怀。让人去领悟。不禁想起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诗句。

    流连忘返之际,江面豁然开朗,大片隆起的沙洲横陈在河床东岸,那是重庆地界。重庆与贵州,一江之隔,山水相邻。隔洲而望,便是思渠镇。思渠夹在两个峡谷之间,像乐曲中间的一个休止符。码头地形很美,极有韵味。峭壁上的建筑富于想象力和创意,险中有奇。一爿危崖、一方巨石、或者随便一个小小支点,就可以撑起一个江畔的家园。遗憾的是这些建筑缺乏吊脚楼那样优美的造型,过于实用主义了。其实只要稍加修饰,就是一种人文风景。码头两岸有路,向四周辐射。路是小路,明灭于垒垒乱石之间。下方有一长满竹林的山坡,叶子茎梢,变成一派透明的金黄,明丽可爱。将一句古诗改一字,“霜叶黄于二月花”,倒也贴切。

    当夜,我们宿于思渠。夜里,踩着淡淡的月光,我们来到码头边,坐在玉梭梭的青石板上听浪。回首再望月光下的黎芝峡,欧阳黔森先生禁不住感叹道:“黎芝峡太漂亮啦,比长江三峡还漂亮。真想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好好的品一品”。说着,他的脸上洋溢着向往之神情。

    其实,欧阳黔森先生还不知道,我们明天要走的银童峡和土坨峡,比黎芝峡更漂亮,更赋有传奇色彩。

    翌日,天刚微明,我们便开船前行。走进银童峡。船家说黑叶猴王国麻阳河就在银童峡,银童峡两岸的黑叶猴,都是从麻阳河里走出来的。

    麻阳河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除河光山色清秀之外,还分布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叶猴76群730多只。河内森林密布,溪流泉涌,溶洞众多,冬暖夏凉,空气清馨。主要有观猴台、龙清潭、石碑、国画石、朱家洞、凉桥等20多个景点。

    我们与麻阳河只是擦肩而过。在峡里行走,头顶的一线天象一个迷宫,天街遍地耸立着蜃楼,虚虚幻幻象是那欲寻的绿洲。其实绿洲就在眼前,银童峡、土坨峡最多的植物就是水竹,茂密的水竹一年四季流青滴翠。江两岸满山满岭的绿强劲地覆盖了我心中的苍凉。山、崖、村庄沐浴在阳光里,显出一派祥和,让人望而目悦心爽,而在这时我耳边响起了古时候走江人那圣歌一般的“还阳”号子:“……不怕滩不怕浪,我们要还阳,要还阳……”我不敢妄谈古时候那些苦于生计被江滩、黑壳精吃了的走江人能不能还阳,我却知道,这沿河乌江山峡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整治,途径四十余年的改造,乌江山峡里的滩滩湾湾已经变得温顺,黑壳精的性格也温和了起来,不再象过去那么野蛮、吃人。在我叩读的每一堵崖壁、每一座山峦上,我知道,那绿的里面,有岩豹的呼吸,有黑叶猴的舞步,有野猪的嗥叫,有狐狸的脉动,有白鹭鸶动人的歌……

    一山连一山,一峡连一峡,一片绿浪盖过另一片绿浪。放眼望去,天地成了一条线,那线的中心是一片又一片的水竹,我们的船正向那一片又一片流青滴翠的水竹驶去。茂密的水竹就那么清晰地矗立着。还是打纤绳的好材料,船家说古时候走江的人最离不开的就是水竹,纤绳是它,扎排是它,编织蓬顶还是它。我知道水竹是属于乌江和走江人的,也知道它的躯干,它的精神,然而眼下它的出现,却使这凶险荒芜的峡突然有了情感,有了想象,有了性格有了美。我从不曾为城市的风雅打动,此时,却被水竹的伤怀打湿了。我们驶过麻阳河、驶过水竹林,水竹林迎着九月的江风,摇曳着一个故友的脸。朋友,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吧?象是一块色泽极淡的素布。你象水竹一样坚强,不畏滩,不畏浪,但你的坚强并没有和我的生活维系在一起,我无法介入你那个闯滩破浪的风雨世界。其实你也脆弱,但是你为何总是默默承受?让人用来捆柴、扎排、拉纤、撑船……伤怀的日子,象这尖尖的竹叶,江风一吹,就轻轻地撩拨我。于是,我的心灵有一块永远陪伴我的,填不满的空白。

    无论是哪一种生命,一旦有了疤痕,总是会令人触目惊心。然而,水竹,为你身上那眼睛样的伤痕却脉脉含情?你注视着我、注视着走江人,让我们在最痛苦最凶险的时候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前面,黑白分明的信号杆,黑白分明的通航停航指示牌,和那石砌的小石屋,伫立在峭壁上,以如诗的年代,站成了一幅现代的装饰画。那不沉的江岩,正强调着信号杆,通航停航指示牌、石屋的灿烂,水竹的挺拔!和那一段历史,如诗如画可歌可泣的历史!

    参差不齐的植被,深深浅浅的绿浪,使远远近近的江岸在多层次地或黄、或红、或紫、或蓝、或绿,空气里到处流荡着湿润的野花野草、古松古柏的气息,到处都感到生命鲜活的呼吸。站在秋阳里,我感到江岸每一棵树的年轮都因江风拂动而欢乐的旋转,我明白了自己为何一向有着那么强烈的草木意识和痴迷的植物崇拜,那么的喜欢林荫和乌江山峡荡舟。

    船停泊在土坨峡一座废旧了的绞滩站,这是一座废旧了的人力绞滩站。阅读乌江山峡的历史,绞滩大致有这么几个阶段,首先是搬滩,再是人力绞滩,再是机械绞滩。由于治理的得力,现在,乌江山峡绞滩已成为历史。绞滩的三段历史已迁徙至乌江的上游。据说,唐代大诗人李白流放时,曾通过这个绞滩站而进入夜郎,留下了不少忧国忧民的诗。清代的教育家、诗人田秋又是从这个绞滩站离开贵州走入山外的世界的。贺龙率红军转战乌江开辟黔东革命根据地时,贺龙元帅蹲在绞滩站边的岩石上钓鱼,夺回了被国民党军队劫持的盐船。各得其所,各显其能,都因这个人力绞滩站。所谓的绞滩站,早已不见了昔日的繁忙,滩已没了旧时的凶险。只是那石桩、残壁、石板路,还隐约让人觉得出它往昔的繁华。传说,李白、田秋当年都在此绞滩站住过。

    站立在剥蚀的残壁下,我与前贤相对视,似乎刹那间从残壁里冲出了若许绞滩人和走江汉,似乎听见了绞滩的号子声,似乎看见了先民粗大的骨骼;绞滩人和走江汉疲乏的身影,一一从残壁洞里出来,走过滩,走入林子,走进绿色,走进历史,从这残壁洞悄悄地爬过,没有声音。这是生长传说的地方,创造神话的山峡,每块鹅卵石、每个江滩,都是凋谢的故事,和残壁、石桩、石板路一起横陈在荒芜线上。从最后一次关上沉重的洞门,这门便未打开过,已经没有船再需绞了,再也没有搬滩人、绞滩人大汗淋漓的喘息,也没了“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悲恸场景,“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心绪也丧失殆尽,再也没有飞沙走石打在刀斧上进出的火星。这里只留下一座古遗址,在蓬蓬的马二秆、茅草丛中,迷一般的沉默着,带着幽光。

我在残壁洞前与古人对视,民族的历史已在我手中匆匆装订成厚厚的线装书,它收进了一只只船和排上的故事,收进贺龙红军转战乌江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故事。那杂草凄迷的残壁,在阳光中的剪影如同一幅雄浑的拓片,沙坝边的茅草丛我的幻觉中凸浮出象形文学的轮廓。我已感觉到,先祖象是密集的细胞,象是汹涌的血,在厚厚的沙石层下汹涌、舞蹈……我呼一口沉郁之气,心旌在猎猎飘拂,飘拂如某个部落或某支军队的一面徽帜,我仿佛显身在乌江山峡古近代文化的黑白光影之中,从一片陶片,一块鹅卵石,一处废旧的绞台上,感受到先祖的体温,并接受它的注目。

    一切都已经远去了,如云,如烟,江岸青翠雄奇的峰恋一千年一千年地失落着,衰亡的只有物植,欲望之火仍在荒原炽烈燃烧。我们的前面,是颤颤巍巍的老者;我们的身后是蹦蹦跳跳的孩子。那就是我们的过去和将来——什么是我们的现在呢?我们的现在,是我们手中握着的水,正一滴一滴地流失……我忽然觉得已不复存在了,在每一支野蔓的纤维和经络上,都有我舒畅的灵气的跳荡。

    船抵达龚滩时大约是中午十二点多钟。天色朗朗,湛蓝如洗。龚滩是乌江名副其实的滩王,昔日的纤夫们无不谈“龚”色变,视为畏途。

    放眼龚滩,只见长滩逶迤,峡谷幽深。左岸绝壁如削,几乎与江流垂直;右岸山岩稍斜,一大片瓦檐鳞次栉比地起伏错落,翼然其间,恍如一些张开翅膀的黑色大鸟,在绝壁上栖息。

    人们说,那就是龚滩老街。

    龚滩的历史,十分古老和悠久。《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巴国有“共”人居住,这共人居住的地方就是龚滩。苗族《龚氏族谱》说:“吾母族龚姓,肇自共工”,可见“共”人即“龚”人。正因龚姓世居于此,史称“龚湍”。而湍与滩,大约声同韵近,后来渐渐流变。早在距今1700多年的三国时期,涪陵郡汉复县的治所便设在龚滩。唐麟德二年(公元644),洪杜县的治所也迁移到这里。因此,至少两千多年前,龚滩就有大量的苗族先民在此生息繁衍。

    而龚滩的兴盛,始于明万历年间。历史记载,万历元年(1573),乌江山洪暴发,山岩轰然崩塌,乱石堵塞河道,形成一个断航长滩,重庆彭水与贵州之间的船只必须在此盘滩转运。从明清到民国,这里一直是渝东南与黔东北的最大口岸。抗日战争时期,长江中下游失守,国民党政府迁至涪都重庆,乌江更是发挥了重大作用,大量抗战物资从涪陵口岸折进乌江,经龚滩转运湘楚,抵达抗日前线。在民族危亡的时间,乌江与龚滩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并载入史册。至此,龚滩达到历史的鼎盛。数百年间,乌江航道先后经清末丁宝桢、民国政府和新中国的多次疏浚,但直到上世纪中叶,龚滩依然是千里乌江的滩中之王。

    从渡口仅攀援几步,便登上老街。按照今天的标准,说是“街”简直有些夸张,叫“巷”恐怕更为确切,而且差不多是一条独巷。宽度不过三米左右,两旁屋檐低垂,也许除了中午,街面大多数候都处于阴影之中。

    各种木楼造型各异,柱檐也不是固定结构,完全依山就势,根据地形宽窄来确定。有些临江的吊脚楼,悬撑在陡绝的峭壁上,脚下凌空,看去让人头晕目眩。这些千变万化的木楼错杂掩映,曲曲折折,高高低低,蜿蜒两公里长,像凌空飞架在悬崖上的一条空中走廊,给人无尽的回味与美感。就是这条窄窄的小巷,演绎了乌江的千年文明,创造了乌江航运与商业的辉煌。

    龚滩的对岸是古朴幽幽的蛮王洞,相传为三国时期孟获的营盘。洞前是清代书画家孙雅竹题字的“惊涛拍岸”和飘逸之士那楚酿书写的孟获遗书。传说诸葛亮第七次擒获孟获时,孟获自知必死无疑,于是写下遗书,交与那氏,要那氏远走他乡谋生。那氏将遗书代代相传,直到民国时期,那氏楚酿云游乌江,至蛮王洞,将祖传的孟获遗书书写于洞前石壁上,而后拂袖而去。半个世纪多来,不少名人雅士前来凭吊孟获,阅读孟获遗书,但却没有人能破译。孟获遗书与太白天书遥相呼应,这两部无法破译的天书,都是人世间的奇文,都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无情和沧桑和造物主的神工造化。

    离开“蛮王洞”,离开“惊涛拍岸”,离开龚滩古镇,船继续前行。在洪渡,我们还欣赏了汉砖窑。传说那是三国时期,诸葛亮七擒孟获时留下来的砖窑。在欣赏古人留下的砖窑时,“贵州文学先生”欧阳黔森不禁感叹道:“睁大眼睛看沿河。”他还说在今冬明春来洪渡,在汉砖窑里甜甜地睡上三天三夜,再去龚滩的吊脚楼,睁大眼睛听三天三夜的涛声。

    在洪渡,拜谒了汉墓,探访了汉砖和宋瓷,我们便走进了王坨峡,来到了让天下所有男人想入非非的美女泉,美女泉是乌江山峡百里画廊的最后一站,该温泉地处洪渡王坨村,依山傍水,隐映于江边一片楠竹林中,人入其中,飘飘然犹入仙境。美女泉有两种说法:一是泡美女泉,可使女人水灵漂亮;二是泡美女泉,可使人长寿。使女人漂亮之说,有传说故事,使人长寿之说,则无科学考证。相传古时候,洪渡王坨王氏家族中有一位名叫金枝的姑娘,从小天真活泼,聪明伶俐,深得父母喜爱。谁知就在十六岁那年,金枝却患了“十八癞”,请巫婆“观花”,请土师跳神,四方求医都没有医好。根据当地风俗,癞子是血统传染,一辈出癞子,辈辈就要出癞子。哪家出癞子,就要累及九族。有儿找不到媳妇,有女嫁不出娘家。从此,金枝到处受到歧视,大门不出,就像坐牢一样关在家里受苦。

    正当金枝要满十八岁的时候,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一天幼皇得梦,梦见一白发老翁呤道:大人胯下藏一痣,小子头上无桂冠,大山横卧寸土上,乔边女儿泪不干。幼皇醒来,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幼皇升朝,要众文武大臣圆梦。观天师道:回禀陛下,大人胯下藏一痣,是个“太”字;小子头上无桂冠,是个“子”字;大山横卧寸土上。是个“寻”字;乔边女儿泪不干,是个“娇”字。联起来就是“太子寻娇”,这仙翁是暗示陛下寻找娇妻,从“乔边女儿泪不干”一句,可知太子登基,娇妻落难,据微臣夜观天象,见南蛮之域务州,洪渡上空五彩祥云升腾,祥云紫气罩贵人,千岁娘娘定落难于此,望陛下定夺。经观天师说梦,幼皇即封观天师为选妃大臣,前往洪渡一带寻选千岁娘娘。

    观天师带着戏班在洪渡一带搭台唱戏选妃,选了两个多月,也没有选到千岁娘娘,心中十分焦急,就在观天师唱戏选妃第八十天晚上,金枝姑娘得了一梦,见一鹤发老翁吟道:一个人王长眼睛,一支娇花生木边,似人非人八不是,行走自然绕先生。醒来,将梦告诉嫂嫂,嫂嫂听后大喜,说道:一个人王长眼睛是个“金”字,一支娇花木边生是个“枝”,似人非人八不是个“入”字,行走自然绕先生是个“选”字,联起来“金枝入选”。老翁要你快去入选。经嫂嫂破谜,金枝觉得不好意思,扭一边赌气。嫂嫂道:还是去看看吧,今天再不去,就再也看不到京城戏班唱的戏了。于是,姑嫂二人决定去看戏。

    第二天,嫂嫂陪同金枝到温泉先洗个澡。金枝跳入塘中,不洗则罢,一洗奇迹出现了,原来金枝身上好像罩着一层猪尿包皮,经温泉洗澡,尤如金蝉脱壳,那细嫩而洁白的肌肤以及那匀称而又丰满的身材,使她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就连她的嫂嫂也看得入了迷。金枝头顶上的疮壳,似一顶封帽脱了下来,乌黑而又发亮的头发,经嫂嫂梳妆成盘龙髻,老远看去,就像一条活龙活现的金龙盘在头上,闪闪发光。

    就在当天下午,金枝入选了千岁娘娘,离开了家乡,去了京城。后来人们便把温泉取名为美女泉。美女泉的温泉水到底能否让天下想漂亮的女人脱胎换骨变得漂亮,也无法考证。不过,温泉方圆二十里的女子确实长得很水灵,很耐看。我们向一位前来泡温泉的少女打听美丽漂亮之说,那位少女羞涩的笑了笑,说她十年前全身都是癞子,是泡温泉好的。她说她泡温泉已经有十年了。这位女子目光灵秀,肤色红润洁白,充满了青春的魅力。

    另外,温泉方圆二十里的古稀老人特别多,据不完全统计,古稀老人就有近百人。这些老人尽管年岁大行动不便,但他们总是坚持每十天前来泡一回温泉,几十年如一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怪现象,也许是一种巧合吧。

    我与欧阳黔森先生是一丝不苟地泡了一回温泉。温泉的水十分清澈,一尘不染,水温也很适度,不冷不热,清清爽爽。泡久了,就让人内心骚动,总想说点什么,或干点什么。那种感觉,那种骚动,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达。

    泡了温泉,我们只觉得身子轻了,就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如果用身轻如燕来形容那份轻的感觉,一点也不过分。

    离开美女泉,我们开始回返。我感到很兴奋,乌江山峡以它饱满的深度和力度,演绎了我的人生,也阐释了我的爱情;连历史都那么短暂,我们又何必为一时一事而怏怏不乐、耿耿不快?我经历过痛不欲生的情感和挫折,反而豁达起来。好端端地活着吧,让快乐成为一种习惯。它完全可以没有来由,只要你不画地为牢,心胸象乌江一样浩荡、坦然,每天早晨醒来不必有那么深的算计,把所有的极致看成淡泊,遂淡泊以致远,就象乌江山峡两岸的青山和田野自自然然。

    “贵州文学先生”欧阳黔森又与船家谈起了沿河土家的吊脚楼、情歌、摆手舞和红军当年在沿河,以及乌江山峡的旅游开发和水电站开发。船家告诉欧阳黔森,沿河的一位个体户投资十多万,在黎芝峡开发一个洞,县委县政府将在新城建一广场,取名为红军渡广场,沙坨水电站即将开工建设等等。原来,在我们不了解的时候,已经存在着一个生机勃勃的山水人文的世界了。接着,欧阳黔森又与船家谈起乌江山峡的草本、木本和麻阳河的黑叶猴。谈起生命;我们都说热爱,我却刚刚觉得生命的丰润和充盈。因此,我在江边的沙坝里留下一串脚印,长成那树木的根,在每个春天的早晨,酿造独醉的情韵。

    我们从层层的极限中走出来,江的极限,山的极限,峡的极限,生命的极限,身影落在天地交接处,意象在胸中点燃,创造出眼前这派全新的风景。——再回头,看一眼这从崇山峻岭中走来的乌江,看一眼灿如杨柳秀如彩带鬼斧神工的乌江山峡,看一眼那死而复生、生而复苏的草木树丛,高耸的大楼,别致的江亭和雅俗的吊脚楼,我只觉从纤尘不染的梦幻,走向万家灯火。太阳又一次沉落,沿河乌江山峡百里画廊为我们叠映出无限风景!

 

冉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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