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契诃夫在草原旅行 |
||||
中学语文教学资源网 → 杂文参考 → 教师随笔 手机版 | ||||
亲爱的雪妮: 我又说到家乡的草原了。还记得那年冬天,咱们坐着马车走过草原到县城去置办年货的情景吗?七岁的你裹在你爸爸的军大衣里,小脸儿冻得通红。马车走在草原的雪路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北风卷地白草折"啊!冬天的草原景色真是单调极了,只有天上偶尔飞过一只鹞鹰才引起你一点兴趣。好在那条路不长,马车走了两个小时,就穿过草原来到了公路上。当然,后来你上县城中学去读书,就经常骑着自行车或坐马车走过那片草原了。所以说到草原旅行,你一定不会陌生。但是,你有。坐着马车,连续几天几夜在草原旅行的经历吗?没有。是啊,人的经验多么有限啊!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时空当中,各种各样新奇事物无法一一经历,可是,没关系,如果你是一个热爱读书的人,那么,你就会结识很多你没见过的人物;他们有的生活在遥远的历史里,有的生活在异国的土地上,他们的喜怒爱憎震撼着我们的心灵;你也会见识许多未曾见过的风景,那或亮丽明媚,或阴沉晦暗,或奇崛壮观,或细微寻常的景色,也常常令我们心旌摇动,遐思神往......撇开功利的目的不谈,读书该有多少妙处啊!那么,亲爱的雪妮,让我们到草原上去吧,不是家乡的草原,而是俄罗斯的广袤无垠的草原。 我们的向导是契诃夫。 先认识我们的向导或许你会说,契诃夫,谁不知道啊,在中学课本上,我们早就认识他了。我们读过他的《小公务员之死》,《装在套子里的人》,还有《万卡》什么的,他不是俄罗斯那个作家吗? 的确,契诃夫是俄罗斯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的伟大作家。一八六0年,他生于一个叫做泰干洛格的小城里。他的身世并不显赫,甚至可以说低贱卑微。他的祖父是一个农奴,辛辛苦苦地攒下血汗钱,为自己和家人赎了身。全家搬到那个小城之后,他父亲靠自己的辛劳开了一个小商店,勉强维持全家的生计。后来,生意越来越萧条,商店终于倒闭了,父亲只好带着家人搬到莫斯科去,留下十六岁的安东(契诃夫的名字)完成未完的学业。他靠给别人当家庭教师勤工俭学。十八岁那年,他在家乡小学的高等学校毕业,考入莫斯科大学的医学专业。来到莫斯科和家人团聚后,他更加感到生活的贫困和艰窘。他父亲在一家仓库里做职员,每月五十卢布,很难维持全家的生活。契诃夫一边在大学读书,一边开始给报刊撰稿,挣一点微薄的稿费补贴家用,维持学业。契诃夫的写作生涯从这里开始了。 开头,契诃夫的作品大多发表在《蜻蜓》等供消遣的小报上,编辑要求他写一些给人们逗乐的玩艺儿。契诃夫写了大镶的笑话、寓言、人物速写之类的作品。这些作品培养了他机智幽默的文风,但是思想性却不高。后来,俄罗斯文坛上一个久负盛名的作家给他写信,认为他有非凡的写作才能,但是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才华,成为消遣小报的写作机器。契诃夫听从了他的劝告,开始了严肃而认真的文学创作。经过一步步艰苦的努力,他终于登上了群星璀璨的俄罗斯文坛,并成为其中最亮的一颗星。 契诃夫一生中,没有写过长篇小说,但他却是世界公认的中短篇小说的大师。他的许多中短篇小说成为世界文学的经典。他还写过一些著名的剧本,如《三姊妹》、《万尼亚舅舅》、《樱桃园》等,给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 这个俄罗斯人民引为骄傲的文学巨匠于一九。四年逝世。 再认识我们的同行者 好,我们上路了。 这是一辆旧式的俄国马车-- 一辆破旧的带篷的马车......顺着驿路,一片响亮地滚动着,车子每走一步就要吱吱嘎嘎地响一阵;车后挂着的铁桶丁丁冬冬地帮腔。单听这些声音,单看松松地挂在脱皮的车身四周的那些破碎的皮子,人就可以判断,这车子上了岁数,随时会散成一块块碎片了。 唉,契诃夫笔下的这辆旧马车的确令人难堪,坐着它去旅行很难叫人愉快。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十九世纪末的俄罗斯在沙皇统治下,到处是一片破败贫穷的景象。破产、失业、饥饿、流浪......人民的不满积郁着,革命正在孕育。这个庞大的帝国和这辆车子一样,"上了岁数,随时会散成一块块碎片了"。我们除了坐这辆破车,还有什么选择呢?这辆破旧的马车上坐着四个人:一个商人,一个上了岁数的神甫,一个年轻的车夫,还有一个九岁的男孩,名字叫叶果鲁希卡。他们的主要使命是去一个港口城市卖羊毛。叶果鲁希卡是那个商人的外甥,这次搭舅舅做生意的马车去那个港口城市上学。神甫呢,年龄很大,阅历丰富,这次是为自己的女婿去卖羊毛。他喜欢旅行,喜欢路上的风光和与人交涉中的乐趣,对生意的盈亏并不十分上心,总之,这是个很不错的老头儿。商人则不然,他很看重自己的生意,捎带外甥去上学这件事,并不使他愉快。但守寡的姐姐已经把孩子嘱托给他,他也只好带他上路了。 叶果鲁希卡的脸上带着泪痕,显然他刚刚哭过,他不愿意离开妈妈出远门,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上学。但是大人的意志不可违拗,他十分不乐意地坐上了这辆马车。瞧-- 现在这男孩坐在车夫的座位上,挨着车夫简尼斯卡,挽着他的胳膊肘,免得摔下去。他的身子跳上跳下,倒像一个在炉架上的水壶似的;他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上哪儿去,为什么去。由于车子走得快,他的红衬衫的背后鼓起来,活像一个氢气球;他那新帽子,插着一根孔雀毛,像是车夫的帽子,一个劲儿地往脑后溜下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倒霉的人,恨不得哭一场才好。 我们要记住这个叫叶果鲁希卡的男孩,契诃夫就是通过这个小男孩的眼睛,给我们看十九世纪俄罗斯广袤草原上的风景和人民的生活。马车在行进,走过这座城市的监狱,走过铁匠铺,这都是叶果鲁希卡熟悉的,引起他的一些回忆。而走到墓园的时候,男孩看到-- ......绿色而整齐的墓园,周围砌着一道石子墙。白色的十字架和墓碑,掩藏在苍翠的樱桃树中间,远远看去像是些白补丁,从墙里面快活地往外张望。叶果鲁希卡想起来每逢樱桃树开花,那些白补丁就同花朵化成一片白色的海;等到樱桃熟透,白色的墓碑和十字架上点缀了红色的斑点,像是血迹一样。在墓园里的樱桃树下面,叶果鲁希卡的父亲和祖母希娜伊达·丹尼罗芙娜一天到晚躺在那儿。祖母去世,装进狭长的棺材,两个铜板压在她那不肯合起来的眼睛上。在她去世以前,她素来活泼,常从市场上买回来松软的面包卷,上面撒着罂粟籽。现在呢,她却不干别的,光是睡觉,睡觉...... 这就是契诃夫给我们看的美丽和死亡,也是小男孩眼中的亲人之死。契诃夫善于在惊人的美丽中涂上贫穷或死亡这样阴郁的影子,使我们的灵魂为之震颤不安。而男孩眼中的死亡还带着那样童贞的色彩。这个光是睡觉的老祖母啊,她何时才能醒来呢! 马车最后走过制砖厂,城市到了尽头,广阔的草原在我们面前展开了。现在,我们随着他们来到了草原上。草原的晨昏、旋风和神秘的歌声初升的太阳怎样照到草原上来的昵,没有比契诃夫的描写更生动更细微的了-- 起初在他们前面,远远的一道宽阔的明亮的黄色光带爬过天地相接的地方,走近那些小坟和远远看去活像挥舞着胳膊的小人一样的风磨。过一分钟,又一分钟,又一道光带闪得近了一点,爬到右边搂住了群山。一种温暖的东西碰到了叶果鲁希卡的脊背;光带悄悄从后面拢过来,掠过车子和马儿,移动着,去会合另一道光带。不久,整个广大的平原抖掉了清晨的朦胧,露出微笑,由于露水而发亮。 观察的细致,语言的精确,真令我们惊叹。我们也无数次看到过El出的景象,但是在我们的笔下,细节全被我们忽略了,我们抓不住特点,只有"火红的太阳"、"金色的光芒"这样的陈词滥调。看看这两道神奇的光带吧,它怎样搂住群山,怎样从后面包抄过来,温暖了我们小主人公的脊背,掠过车子和马儿,去和另一道光带相会。契诃夫一句也没写太阳,但是,"抖掉了清晨的朦胧,露出微笑,由于露水而发亮"的广阔草原却告诉我们,太阳就这样升起来了! 清晨的草原,首先令我们耳目一新的是植物和动物-- 割下来的黑麦,粗糙的草原上的青草、催奶草、野麻,全都因为溽暑而凋萎,变成棕色,半死了。现在给露水'中洗,给阳光温抚,就活转来,预备着再开花。 契诃夫f1860-19041 ....灵魂顺应着它自己的可爱而庄严的故土的呼唤.一心想随同夜 鸟在草原上翱翔。在那辉煌的美丽中,在那丰富的快乐中,你感到了渴望和痛苦,仿佛草原知道自己孤独,知道自己的财富和灵感在这世界上白白荒废了,没有人用歌曲来歌颂它,也没有人需要它,在快乐的闹声中,人听见草原悲凉的无望的呼唤:歌人,歌人! 北极的海燕飞过大道,快活地叫着;土拨鼠在青草里互相打招呼。左边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田凫发出悲凉的鸣叫。一群鹧鸪,被马车惊动,拍着翅膀飞起来,柔声叫着"特尔尔尔"飞到山上去了。在草地里,蟋蟀啦,蝗虫啦,蝉啦,发出一派摇颤的单调的乐声。 这就是清晨的充满生气的草原。刚刚开始旅游,它给我们的印象是这样的新鲜有趣。我们甚至想跳下马车,在草原上奔跑嬉戏。可是,要知道,我们的旅途是漫长的,而草原的景色是缺少变化的。时间长了,就难免单调。果然,契诃夫让我们看到-- ......过了一忽儿,露水蒸发了,空气停滞了,一梦醒来的草原开始现出七月的疲倦状态。青草弯下腰来,一切活东西全沉默了。太阳烘焙着群山,远远看去发出棕中带绿的颜色和紫色,带着宁静的影子一样的情调;平原,朦朦胧胧的远方,像拱顶那样笼罩一切的天空,在草原上显得十分深邃而明澈;草原呢,没有树林,没有高山--这一切,现在好像无边无际,由于烦闷化成石头了...... ......草地里的乐声停止了,海燕飞走了,鹧鸪看不见了,白嘴鸦闲散地在凋萎的青草上空盘旋,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使得草原越发单调了。 一只鹰贴近地面飞翔,平匀地扇动翅膀,忽然在空中停住,仿佛在默想生活的空洞无聊似的,然后拍起翅膀,箭也似的飞过草原。谁也说不清它为什么飞走,它需要什么,远处,一个风车挥摇它的风帆。 时不时的,可以看见一片白壶的碎片或一堆石头,这些东西打破了单调;有时一块灰石头出现一忽儿,或者一棵干枯的柳树,树梢上停着一只蓝色的乌鸦;一只土拨鼠窜过大道--随后,眼睛所看见的,又只是青草啦,矮山啦,白嘴鸦啦...... 契诃夫如一个高明的画师,为我们画下了这幅草原单调的图画。无论是偶尔出现的鹰,还是白瓷壶的碎片,还是干枯柳树上的乌鸦,还是窜过大路的土拨鼠......不仅不能打破草原的单调,反而更增加了沉闷。是的,景色是单调的,但是,我们感到文章单调了吗?没有。契诃夫是一个高明的心理学家,他知道怎样在单调的旅途中为我们调节气氛。他不断地引进新的情节,激起我们阅读的兴趣。商人和神甫(我们省略了他们的名字)在对话;一个农家女慵懒地躺在一辆满载庄稼的大车上迎面而来,车夫和善良的农家女调笑;牧羊人赶着羊群迎面走来,割麦人在割麦子,一只农家狗跑过来,本来想吠叫一番的,可是末了,只是淡漠地看着车夫摇着鞭子走过大路,天太热,狗都不肯叫了。本来,我们是想欣赏草原的景色的,可是,契诃夫在写小说,他的故事,他的人物,叫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忘怀。中午,马车停下休息,商人和神甫吃罢了饭,马车夫也要吃饭了,我们来看看这个情节吧-- 马儿不断地咀嚼,喷鼻子。简尼斯卡在它们身旁走来走去,假装没理会那两位老爷正在吃的黄瓜、馅饼、鸡蛋;他一心一意的在对付那些附在马背上和马肚子上的马虻和马蝇;他无情地拍死那些受难者,喉咙里还发出一种特别的,扬扬得意的声音;每逢他没打中,他就现出烦恼的神气,嗽一嗽喉咙,瞧着每一个运气好,逃脱了死亡的飞虫。 后来吃饱饭的商人叫他来吃饭-- 简尼斯卡忸忸怩怩地走到垫子这儿来,拿起五根又粗又黄的黄瓜(他不敢拿小一点的,新鲜一点的黄瓜),拿起两个煮硬的,颜色发黑的,开了绽的鸡蛋,然后犹疑地,仿佛担心自己伸出的手会挨打似的,拿手指头碰了碰一个馅饼。 "拿去吧,拿去吧。"库兹米丘夫催他。 简尼斯卡坚决地拿起馅饼来,走到稍稍远一点的地方去,在草地上坐下,背对着马车。马上传来一种挺响的咀嚼声,连马也回转头来怀疑地瞧了瞧简尼斯卡。 动作、表情活灵活现,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没有漏掉,契诃夫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社会底层的马车夫在主人面前的胆怯、'自卑、忸怩的神态,同时透出了穷人的自尊。如果没有对生活细微的观察,没有对底层人心理的熟悉和把握,怎会写得如此生动!细节和情节连续着,应接不暇,马车在行进,人在草原上活动着,从神态、动作到心理,活脱脱画出各种人物的生活状态。简尼斯卡仅仅二十岁,还没脱孩子气,在商人和神甫午睡的时候,他和叶果鲁希卡比赛,看谁用一条腿跳得更远,并且为自己这种能力而自豪;他捉住一只大蚂蚱,他们玩这只蚂蚱,喂它一只苍蝇,又把它放掉了......这些细节,刻画出一个穷苦的青年车夫的可爱和善良。好了,让我们离开人物,再回到草原上来吧-- 可是末后,等到太阳开始西落,草原啦,群山啦,空气啦,再也不能忍受压迫,失去所有的耐性,筋疲力尽,一心要丢掉枷锁。出乎意外,一片羊毛样的灰白的云从山后露出头来。它跟草原交换眼色,仿佛在说:"我来啦!"皱起了眉。忽然,一种东西在停滞的空气中爆炸开来,起了一阵暴风,在草原上面盘旋,号叫,呼啸,立刻青草和去年的枯草发出沙沙声,灰尘在大道上卷成漩涡,奔过草原,一路裹走了干草,蜻蜓,羽毛,成为一个旋转的黑柱子,腾上天空,遮暗了太阳。在草原上,带刺的被拔掉根的植物向四面八方踉踉跄跄,跳跳蹦蹦,其中有一株给旋风裹住,像小乌那样盘旋着,飞上天空,变成一个小小的黑斑,看不见了,这以后,又有一株来了,随后来了第三株,叶果鲁希卡看见其中两株在蓝色的高空会合,互相扭在一起,仿佛在角力似的。 这是草原旋风乍起和形成的过程。大自然在契诃夫笔下具有了如此生动的灵性。接着,契诃夫用他神奇的笔,描绘了旋风中鸟的形态-- 一只鸨鸟直飞到大道旁边来。它拍着翅膀,扭动尾巴,浸在阳光里,看样子活像渔人的亮晶晶的锡制的鱼饵,或一只水蝴蝶,飞快地掠过水面,弄得翅膀和触须分不清楚,好像前后左右都生了触须似的......鸨鸟在空中颤抖着,好像一只五颜六色的飞虫,直线样地飞上天空,然后大概给尘云吓住了,往斜刺里飞去,有很久的工夫,可以看到它翅膀的亮光...... 随后,一只秧鸡受了旋风的惊吓,从草地里飞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它不逆着风飞,而是顺着风飞,就跟所有别的鸟一样,因此它的羽毛倒卷起来,蓬蓬松松,有一只小母鸡那么大,样子威武动人。只有在草原上长大、衰老,看惯了种种变化的乌鸦,倒还镇静地在青草上飞翔,或者什么也不在心上,仍旧逍遥自在地用它们的硬嘴啄坚硬的土地。 可以说,所有俄罗斯的伟大作家都是描写大自然的圣手。在他们的笔下,我们可以触摸到大自然神秘的脉搏。阳光中一只翩飞的鸟的影像,我们是太常见了,叮是有谁像契诃夫这样给了我们如此明晰的描写呢?我们不可能再引述更多的语句了,我要告诉你的是,叶果鲁希卡--这个九岁的小男孩,后来被放到拉羊毛的货车上,货车有好多辆,这样,他就结识了更多的贫苦的车夫。他们在草原上歇息,在河里打鱼,在暴风雨中行进,在小店里投宿......他们的善良、欢乐和苦闷打动我们的心灵。说到这里,我们不能不提契诃夫关于草原的神秘歌声的描写,因为这体现了作家的风格-- 叶果鲁希卡......忽然听见了轻柔的歌声;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一个女人正在唱歌,究竟她在哪儿,在哪个方向,那却说不清。歌声低抑,冗长,忧郁,跟挽歌一样,听也听不清楚。先是好像从右边来的,然后又像是从左边来的,再后却像是从上面来的,过后又像是从地下来的,仿佛有个幽灵在草原上面飞翔,歌唱一样。叶果鲁希卡看一看四周,闹不清那古怪的歌声是从哪儿来的,后来他听一听,心想必是青草在唱歌,在凋萎而半死的青草的歌声中,没有歌词,光是悲凉热切地说着这不能怪它,又说它热切渴望生活,太阳却无故烧它,要不是天热而且天干,它会又年轻又漂亮;它没罪,可是它又求人原谅,还诉说它自己难过,悲哀,后悔...... 可这真是青草在唱歌吗?不,后来我们和小主人公一起闹清了,这不是青草在唱,这是在山坡上播种的一个农妇在唱。是啊,千千万万俄罗斯的妇女像这炎阳下的青草一样,被苦难的生活灼烤着,青春凋萎了,生命黯淡无光......可是她们没有怨恨、愤怒,有的只是难过、悲哀和忧伤,还请求别人的原谅......这种难言的情感形成了作家悲天悯人的忧郁风格,这种文学风格来自于作家对俄罗斯人民苦难的巨大同情和对人的命运的深刻关切。十九世纪俄罗斯的草原是美丽的,也是忧伤的。 契诃夫的情怀一切伟大的作家不仅是美丽而神奇的大自然的画师,更是心灵的杰出歌手,契诃夫也是这样。雪妮,我记得你说过,你读过契诃夫的一些小说,他的幽默风格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这次草原旅行中也是这样,他对商人、神甫、小店主、车夫......的描写常常令我们忍俊不禁,有时甚至叫我们笑出声来。可是这笑声决非无忧无虑的快乐,更非浅薄无聊的调侃,在这笑声里,有着深广的忧郁和沉思,这就是契诃夫的风格。现在,让我们引述《草原》中有名的抒情段落,看一看作家袒露的情怀吧-- 你坐车走了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你在路上碰见一座沉默的古墓或一尊石像--上帝才知道那尊像是什么时候,由谁的手立起来的;夜乌无声地飞过大地;渐渐的,草原故事啦,旅客们的故事啦,草原上一个老保姆的故事啦,你的灵魂能想象出来,而且能了解的种种事情啦,全都回到你的心头。于是在虫声唧唧中,在凶恶的形体上,在古墓里,在蓝蓝的天空,在月光里,在夜乌的飞翔中,在你看见而且听见的一切中,辉煌的美丽,青春,充沛的威力,求生的热切渴望,开始透露出来。灵魂顺应着它自己的可爱而庄严的故土的呼唤,一心想随同夜鸟在草原上翱翔。在那辉煌的美丽中,在那丰富的快乐中,你感到了渴望和痛苦,仿佛草原知道自己孤独,知道自己的财富和灵感在这世界上白白荒废了,没有人用歌曲来歌颂它,也没有人需要它,在快乐的闹声中,人听见草原悲凉的无望的呼唤:歌人,歌人! 草原在呼唤它的歌手,契诃夫就是草原最伟大的歌手,尽管这歌声常常带着忧伤的情调,阳光普照的大地时常被死亡的阴影遮挡,就像被大鸟的翅膀所遮挡一样。我们不应忘记,契诃夫生活在一个阴郁的时代里,而且他对人类命运有着深切的关怀,他歌声中的忧伤是可以理解的。高尔基在读过契诃夫的《草原》后深情地写道:"要是我能够像他那样来写草原,那多好!这一篇小说是芬芳的,轻快的,并且带着一种纯粹俄国味的,而又极富于梦幻的忧郁......" 草原的旅行远远没有结束,可是雪妮,我这信写得也太长了,现在,让我们和契诃夫以及我们的同行者小男孩叶果鲁希卡告别吧。雪妮,如果你想继续在草原旅行,那么,你就去找契诃夫吧。这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带着温柔和善意微笑的俄罗斯作家会热情接待你的。我建议你带上他的《草原》,到咱们家乡那片草原上去,坐在散发着干香气味的羊草垛旁阅读它吧,你会有多么幸福的新鲜的感受啊! 雪妮,最近应出版社之邀,我要到外地去采风,这一段时间可能不会给你写信,愿你学习进步,有一个好心情! 你的叔叔9月23日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
·语文课件下载
| |||
『点此察看与本文相关的其它文章』『相关课件』『相关教学视频|音像素材』 | ||||
【上一篇】【下一篇】【教师投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