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我的中华诗心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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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文:王选

 笔者在温哥华有幸结识台湾著名诗人洛夫先生,并多次前往他居住的雪楼作客,听其谈诗论文,欣赏他的书法。这位被称为一代“诗魔”的大师,置身雪楼不无感慨地说:“临老去国,远奔天涯,割断两岸的地缘和政治的过去,却割不断长久养我育我、塑造我的人格、染炼我的智慧、培养我的尊严的中国历史与文化,我的笔墨纸砚都来自中华。”

  边界望乡,仰首拭目

  手帕上竟是一片濡湿的乡愁

  王选:洛夫先生,我在拜读您的诗文中,看到不少乡愁诗篇。您对离乡、思乡、望乡、回乡的抒发,语言鲜活,意象新奇,异常感人。

  洛夫:我于1949年7月离乡去台,行囊中除必备的一条军毯,还带艾青、冯至诗集各一册,本人作品剪贴一本。到台湾,满腔热忱地投入诗歌创作。写诗、论诗、译诗、结诗社、办诗报、出诗刊。当我的作品得到读者认可后,有评论家评我是“诗魔”。的确,我对诗如痴如醉,诗能魔住我的心,但绝不能魔掉我的乡愁。自从迈出家门,乡愁就像是身影跟着我走四方。海峡两岸长达五十多年隔绝,而乡愁竟在我的血肉中旋成年轮。离家的游子哟,斩不断的是乡梦,卸不掉的是乡愁。

  王选:诗人的乡愁,总是和诗连在一起。您写的《边里望乡》流传国内外,脍炙人口。其中情浓如水的警句,至今我尚能背诵:

  “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洛夫先生,您能介绍一下当时的心境吗?

  洛夫:1979年3月中旬我应邀访港,当时大陆尚未开放,然而到了香港,离家越近,乡愁越浓。16日上午在港任教的余光中兄亲自驱车陪我参观落马洲之界河。当时轻雾氤氲,望远镜中的故国山河隐约可见,而耳边正响起数十年未闻的鹧鸪啼鸣,声声扣人心弦,发人愁思,又令人“近乡情怯”,大概就是当时的心境吧。

  王选:您访问韩国时曾从北面望乡?

  洛夫:是的。1976年底我们一行十名诗人访问韩国,那地方太像咱们中国的北方。是夜吃梨子后,写了一首《午夜削梨》,其中“一刀削开/它胸中竟是藏有/一口好深好深的井”。“刀子落地/我弯下身子去找/啊!满地都是/我那黄铜色的皮肤”。井是家乡的象征,好深好深的井,喷出泉涌般的乡愁。“啊!满地都是/我那黄铜色的皮肤”。乡愁是内伤。余光中先生说我是用伤口唱歌的诗人。

  翌日,阳光明媚,我来到板门店眺望。透过远方重重的嶂峦,我似乎看到了长白山上的大雪纷飞,听到了黑龙江的浪涛咆哮。这时,仰首拭目,手帕上竟是一片濡湿的乡愁。

  王选:如今您可以随时回来。

  洛夫:改革开放20年间,我回国21次,省亲、会友、讲学,出席诗会,交流诗艺,举办个人书法展。

  漂木四方漂

  根始终在中华

  王选:您定居加拿大后,写出3200多行的长诗《漂木》,在华文世界轰动一时。请问《漂木》是写自己,还是概括整个海外华人生活?

  洛夫:我是以漂木为象征,不仅写自己,广义上演绎海外中华儿女漂泊的生活和孤寂的内心世界。漂木入海后逐浪漂流,有时穿过悬崖峭壁,有时迎来晚霞新月,凡是太阳照射到的地方,那里一定有落脚的华人。华夏游子身背土地爷漂四方,漂到哪里,就在哪里供上土地爷,生根开花。我和海外数千万华人都是这样漂啊漂,漂到自认为理想的地方就定居下来。生活在海外的华人,究竟家在哪里?我体会到,人在什么地方,家就在什么地方,国也就在什么地方,但是,根始终在中华。

  王选:您如何评价自己这首长诗?

  洛夫:我以为这是对我的生命的映照,对我写诗50多年的心路历程,作一个整体的呈现。中年以后,很多人称我“诗魔”、“大师”。尽管我对这两个称号并不太喜欢,但也没有公开否定。我感到不敢当,希望这首长诗出现以后,能够稍稍弥补对我这两个称号的惭愧。

作者: 我的兽 2006-8-11 01:17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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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洛夫:我的中华诗心不移 转 文:王选

  继承传统 不断创新

  王选:洛夫先生,我注意到自从大陆改革开放后,您几乎每年回来一次。请问您对近年来大陆诗歌创作有何看法?

  洛夫:改革开放20年,大陆经济建设持续高速发展,我们海外华人为此高兴。中国唐代曾出现“贞观”、“开元”之治,社会安定和经济繁荣促进了诗歌的发展,使唐诗成为中华民族和世界文化宝库中璀璨的明珠。今天的经济繁荣也必然能迎来文学的春天。

  当然,诗歌要出辉煌的成就,必须要端正方向。从当前大陆诗坛来看,争论比较激烈的形成两派:一派是“民间”,一派是“知识分子”。“民间”派存在的问题,主要是不重视诗的意象,不重视语言的张力,将生活琐事,唠唠叨叨端出来,近乎直白,缺少美感。而“知识分子”派则明显倾斜西方,向洋诗借火取经,结果把诗写得像翻译稿似的,洋味浓,诗味淡。我在海外有关场合和每次回大陆讲学,都强调,要学习西方的美学精华,但是民族固有的情感和意境,应该是中国当代诗歌创作的重要因素。

  当前中国大陆诗坛仍处在“战国时代”,诗歌会在大分歧、大讨论中得到新的发展,有影响的风骚人物正在孕育之中。这是时代、也是我和万千诗人的期待。

  王选:您看中国古典诗究竟什么是值得我们继承的?

  洛夫:我粗略归纳三点。一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二是诗的意象化。三是诗的超现时性。诗最讲究“虚”与“实”的处理,有时“虚”的部分更是诗人想象力飞翔奔驰的轨迹。

  中国古典诗内涵丰富,李白、杜甫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古典诗是中华文化传统不朽的象征,我认为当代诗人应向古典诗学习借鉴。

  王选:台湾有人宣称要“去中国化”,首先由文化领域开始,您认为能去得掉吗?

  洛夫:绝对办不到。简言之:我的中国诗心永远不移;我的中国语言永远不改;我写毛笔字使用湖笔、端砚、徽墨、宣纸,怎么改得了?即使我现已定居海外,仍然使用祖先传下来的文房四宝。我身上的皮肤是黄色的,能改成白色的吗?我血管里哗哗流淌的华夏血液永远不能改变。

  中国书法是美的永恒

  王选:一直在诗路上飞翔奔驰的洛夫先生,为何开始钟情书法,而且书艺如此潇洒美丽?

  洛夫:上个世纪70年代末,在台湾参观“中国历代书法名家展”,我第一次被颜真卿、怀素、苏东坡等古人的书法迷住了。啊,千百年远古的时间在他们的造型美中凝固了,这时我才知道中国书法是美的永恒。小时在家临过帖,到台湾未拿过毛笔。重新摸起毛笔是古人的召唤,在临摹诸家文帖中,博采众长,最后定下来以颜体为根基,加上自己的探索与创新,形成了自己的书体风格。

  王选:您本来是一位相当前卫的现代诗人,又从事非常传统的书法艺术,您不认为这二者之间存在矛盾吗?

  洛夫:表面看来是很矛盾,但从纯美学观点来看,真正美的东西是万古长青的,超越时空的。唐朝怀素和尚的草书,至今看来还是那么风韵生动,所以他所创造的美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

  王选:看来您写诗或书法都注重在“新”和“美”字上动脑筋。您认为要使书法美,关键在什么地方?

  洛夫:关键在于抓好“空间的创造”。书法虽不是绘画,但却有水墨的性质,特别重视“留白”。黑与白虽只有两色,但两者交融互补所产生的变化却是无限的。一幅字中的空白部分并不是画面上的白,而是书艺家创造的空间。一幅艺术性很高的字,能使人感到气韵生动,有活气,有灵气,具有优美的节奏感。这些都是书艺家的空间效果,没有笔画的地方反而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美。

  雪楼聚友 心系故园

  诗人洛夫1996年定居枫叶国温哥华,在列治文购置一栋白色三层小楼,此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亦城亦乡的周边环境。然而,当年却降了一场50年罕见的大雪。洛夫晨起,目睹厚厚大雪覆盖花园,即兴作诗;“你拒绝我一束玫瑰,却要去了我整座花园。”触景生情为小楼起了一个风雅而寒冷的斋名————雪楼。由于北美各地华裔文人常到此小集,故在雪楼产生不少诗书佳作,传遍海内外。

  王选:那一年秋末,我第一次到您卜居的雪楼,您站在楼门前迎候。时见片片枫叶从您的银发上飘落,我脱口问道:诗人感情丰富,您漂泊海外不感到孤独吗?

  洛夫:片片枫叶凋落,看似孤独凄凉,如把它夹在书页里,落叶就是珍贵的纪念品,不论什么时候翻开来品赏,它都和当红的枫叶同样美丽。

  王选:雪楼里,一幅幅书法沿楼梯一侧从一楼一直铺到三楼,走廊摊满了书法,书房中的文房四宝皆处于工作状态,小楼散发着一股股温馨的雅气。我问道:莫非那长诗《漂木》便在此诞生?

  洛夫:没错。这地方异常安静,很少干扰,平常连电话都很少。只有在这地方,才能写出好东西,如果在台北就办不到了。

  王选:雪楼外面寒冷,里面温暖宜人。一些文人墨客常到此煮酒论诗,研讨书艺,请您介绍一下雪楼小集好吗?

  洛夫:好。雪楼小集由华裔作家谈卫那和刘慧心二女士发起。原来想办一个由我定期主持的文学讲座,但因我太忙,精力不济,便改成以文会友的集会。每月一次,自愿参加,带上近作。每次少则十多人,多则二十几人。与会者自带一菜,每次我太太都忙着张罗,做一些祖传的佳肴,人盛菜丰。一个菜并不香,而二十几个菜集聚在一起,那就是“满汉全席”。

  小集的内容丰富多彩:文学讲座,研讨诗文,欣赏书法,交流心得,有时来一段京戏、歌舞、气氛热烈感人。朗诵诗歌,抒发到激情处,甚至落泪。海外文人大都打两三份工,很忙很累,忙累一个月,欢集雪楼放松一下,是有益身心的事。我们就是以这种形式,将海外华裔文人团结在一块,驱赶寂寞,活跃文学生活。

  王选:我多次造访雪楼,不仅看到了诗书文情,还体会到别致的雪楼小集同中华文化传统连在一起。

  洛夫:定居加拿大多年,使我看清了一点,就是一个诗人无论漂泊到何处,生活形式起了多大的变化,都需要一个庞大而深厚的文化传统在心中支撑,因此,我虽有去国的凄凉,却无失国的悲哀。

  王选:洛夫先生,您并没有失国。雪楼虽然地处遥远的北美,却与海内外的文人保持着联系,尤其是您那颗灼热的中华诗心,与故国紧紧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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