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容《窗》导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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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感知 《窗》是一首出色的抒情诗,展现了一种东方式的温柔的恋情。在这首诗里,“窗”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语词,象征着诗人的一种生活选择和人生体验,它代表着一种难落言筌的微妙而复杂的精神生活。 第一部分前三节,诗人用想象和虔诚穿越时空的局限,抒发内心的爱情的失落和执著。诗人没有向我们展示第一次个人感情生活记录。可以想象,一定有发自敏感内心的对爱情的独到理解,以及由于过分相信幻想而不免幼稚的初恋少女最动人的倾述。那是一次绝不能简单地归结为不幸或幸福的经历,却好像是一次无可回避的痛苦。 “你的窗/ 开向太阳,/开向四月的蓝天;/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诗人所表达的迷茫、孤独是以追问与反思的方式体现出来的。也就是说,对于个人的生存状态,诗人并不沉迷其中,而是在努力探寻其因由与可能的方向。诗中的问句是不需要答案也是没有答案的。大量问句的使用使诗歌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意味,从而加强了诗篇所表达的寂寞、迷茫感受的强度。诗人对爱情的种种追问又体现了她对探求生命真谛的执著。 “我将怎样寻找/那些寂寞的足迹,/在你静静的窗前;/我将怎样寻找/我失落的叹息?” 为什么诗人刻意表现星空下窗外徘徊的场景呢?显然,窗是一个爱的呼唤符号,这里的窗外徘徊已不是一个具体的实在行为,而是情爱的象征形式,是向爱情发出的呼唤声音。“寂寞的足迹”“失落的叹息”“默默地,走向你窗前”,这些意象分明传达了相思无处、渴慕爱情的意蕴。把爱情的无奈彷徨表现出来。即使没有回应,也希望“让静夜星空/带给你我的怀想吧,/也带给你无忧的睡眠”表现了一个知识女性的委婉而深情的爱恋,对心上人的思念与渴慕。 第二部分作为现代女性已经勇敢地面对离别的结局,要开始新的生活。但爱是一种无法根除的慢性病,要想忘记一个无法再去爱的人是不容易的。 诗人换取了另一视角落笔:“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这里与前一章开头的“你的窗/开向太阳”恰成为对照。构成一个男性世界的重帘紧掩的空窗,重帘紧掩是拒绝爱情的一种委婉方式。这在女性世界里这已是无爱的象征,正是这种无爱构成爱的呼唤、等待和渴慕。 不仅对方的“窗”被空漠锁住,而且“远去了,你带着/照澈我阴影的/你的明灯”,最后的一线光明也被带走,道出了背弃爱情的人毅然绝情。“我独自迷失于/无尽的黄昏”更显出诗人孤独的忧伤。 最后一节与第一节相对,表现了由于爱情的失望而带来的无尽的痛苦。“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这里“无言的星空”“窗”既构成诗篇的独特的意象系列,又蕴含着诗人的主观感受。从而在诗中凸显一个孤立无依的女性形象,她仿佛是一个被人世遗忘乃至抛弃的“多余人”。因而她的心灵无法向人世间敞开,只有默默地向人以外的世界诉说。窗的开关这种寻常行为,在诗歌艺术里却容纳着反叛的声音,负载着抗争的社会内容。 问题探究 一、诗人赋予“窗”这个意象怎样的新意? “窗”是古典诗歌中常见的意象,如果说华丽绮艳之窗是女性化的,那寒窗、暗窗则是男性化的,带着文人士子的伤感。现代诗人对窗的咏吟,与古典意象之间,有着不可分隔的一脉联系,现代诗人的心灵世界中,也不时有着古典意象的独特神韵。 陈敬容作为现代女诗人,不曾以旧世界火辣辣的叛逆者,和新世界英姿飒爽的女战士的风貌出现。她是一位富有诗的悟性,从个人情绪和时代情绪相一致的契合中寻找诗材的诗人,个人情绪总是展现为具有普遍象征意义的图画。通过具有沟通意味的“窗”的意象,将窗内与窗外、自己的窗与别人的窗进行诗意对比。 使窗这个意象充满了现代意味,窗是一种沟通、开放的情感象征。现代诗歌中写窗的有卞之琳的《断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二、“你的窗”与“我的窗”构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有怎样的意蕴? “你的窗/开向太阳,/开向四月的蓝天”,男性的世界相对女性来说毕竟是宽阔的、深远的。一扇窗子就是一个境界。接近一扇窗子,走近一个人的心灵境界。“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闭窗垂帘是封闭的心灵类型,是对爱情的诗意眺望的拒绝。“我有不安的睡梦/与严寒的隆冬;/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开窗卷帘则是开放型的,是对广大空间诗意的感悟和生命的精神追求。虽然《窗》是表现失落的爱情之作,但她却以另一种女性的深沉音色唱出了哀婉的歌。尽管“而我的窗/开向黑夜,/开向无言的星空”,她藐视黑暗的现实,她鞭笞黑暗,在黑暗中讴歌和向往光明。读她的诗,绝无被黑暗吞噬的窒息感,憧憬和希望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 语言品味 一、以句式的转变表达情感的流动,对“你的窗”的抒写先是用问句表示质疑,祈使句给予对方以问候,第二节以陈述句表达这已经是既成事实,巧妙地表达了对已经失落了的爱情的惋惜而痛楚的态度。 二、在意象选择上,在色彩的情感化运用方面别具匠心。心理学研究证实,色彩与人的感受、心态有很密切的对应关系,因而也就可以利用色彩的对应来表达与之相契合的情感。在描写“你”的时候,诗人使用的是色彩明亮的词语。你的窗向着“太阳”“四月的蓝天”,祝福你有“无忧的睡眠”。爱情对对方来说,只是生活中的极小部分,对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和人生。而在诗人自己,除了“黑暗”“黄昏”等表达了孤独迷茫情绪的常用色彩之外,“叹息”“凝望”“幽咽”等动词传达了内心的感受。诗是诗人的存在方式,陈敬容用这种单一色调和灰暗色调来暗示自己爱情失落的情绪世界。 三、古典诗句的现代转换。两次出现“重帘”,这是古典诗词较常见的一个意象,是闺情的显现。“窗帘”的移动暗示着人的活动,进一步讲是心灵的屏障。“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留下晚风如故人,/幽咽在屋上。”很大程度上有古典诗词的意境,比如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有关资料 一、作者简介 陈敬容于1917年出生在乐山城(今市中区)校场坝附近的打铁街。小时候叫懿范,1930年春考入乐山县立女中时改名敬容。1933年夏至1934年冬先后在成都私立中华女中和省立第一女师高师部读书。1935年2月到达北京,与曹葆华结合,经常在图书馆自学,有时到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旁听讲课。曾向一位法国女教师学习法文。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陈敬容偕曹葆华返回成都,次年加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1939年春与曹葆华离异后,同回族青年文人沙蕾结婚,次年随沙蕾由重庆转赴兰州,在那里当了四年家庭主妇。因忍受不了沙蕾的大男子主义,于1944年回川投奔在江津县白沙镇的胞弟士型。之后流浪重庆郊区,从事过小学代课、合作社职员等工作,直到1946年才先后在北碚《文史》杂志社和交通书局任编辑。不久转到交通书局上海分局。这年冬辞去编辑职务,专事创作和翻译。1948年春与友人曹辛之等共同创办《中国新诗》及《森林诗丛》。同年与文人蒋天佐结婚。1949年随蒋转经香港到达北京,入华北大学正定分校学习。之后到最高人民法院检察署工作。1956年秋调《世界文学》编辑部,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后在《诗刊》杂志当编辑。1958年与蒋天佐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和工作。1973年因病退休。 陈敬容从小喜欢文学。她在乐山、成都读书时就受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早在1935年赴北京自学期间,就开始在《晨报大公报》上发表诗文。所用笔名有蓝冰、成辉、默弓、文谷。1948年任《中国新诗》编委。1956年调任《世界文学》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她从上世纪30年代末出现于诗坛。半个世纪以来一直严肃地从事写诗、译诗、论诗、编诗。著有诗集《交响集》《盈盈集》《老去的是时间》、诗合集《九叶集》《八叶集》,散文集《星雨集》、散文诗集《远帆集》,诗、散文合集《陈敬容选集》。翻译作品有:《安徒生童话》、普里希文的童话《太阳的宝库》、伏契克的《绞刑架下的报告》、波列伏依短篇集《一把泥土》《伊克巴尔诗选》、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并译介了里尔克、波特莱尔等象征派、现代诗人的诗。她的诗深受古典诗词和西方诗歌影响,常从生活的表层进入较深沉的哲理境界,写得凝练而耐人寻思。但也有直接反映现实世界的一面,能紧紧抓住时代的脉搏,通过形象快速反映真实生活和内心感受,诗风敏锐而有力。为“九叶诗派”代表诗人之一。 (选自魏奕雄《中共乐山市委党校学报》2005年11月第7卷第5期) 二、温馨 惆怅 幽深——艾青、李广田、陈敬容三首《窗》的比较赏析(叶橹) 这里所选的三首同题诗,不仅所摄取的意象都是“窗”,而且三首诗都是写爱情的。自然,虽然写爱情,但其情感内涵却不一样。唯其如此,才各有韵味。 艾青虽然写过大量优秀诗篇,但对爱情诗却涉猎甚少。这首《窗》是他不多的情诗中的拔萃之作。 看来有点奇怪,谈到艾青上世纪30年代的诗,人们大都以为他是“忧郁”的,可是这首写于30年代的情诗,不但一反其忧郁的基调,而且给人以温馨甜蜜的陶醉之感。可见诗人的感情状态的千变万化,完全是随其具体的生活体验而转移的。当诗人沉迷于甜蜜的爱情思念时,他笔端流溢出的便是饱含温馨之情的文字了。 诗人很少用“绮丽”这样的词语,如今却以“在这样绮丽的日子”作诗的开篇。在他“悠悠地望着窗”的时候,不仅望见了“她”,而且还望见“她在我幻想的窗里”。在这幻想中的“窗”里,“她也在窗前”,“沉浸在思念里”。这一实一虚的生活画面,经过诗人对时空距离的融合组织,便构思了“一种相思,两地情怀”的集中表现。这是一扇经过艺术组织的窗口,让读者在阅读中体验并想象出它那一实一虚的“共时性”存在。实的是“我”,虚的是“她”。在一般情况下,写这种思念之情的诗,往往是从“我”的角度落笔并展开诗思的。著名的李商隐那首《夜雨寄北》,也是写的两地相思之苦的,诗虽然以“君问归期”作为起点,但所写的却是自己的思绪的绵延。那涨秋池的巴山夜雨所呈现的意境,只是作为“何当共剪西窗烛”时的一个话题,想象也仍然属于自己。可是艾青在这首诗中反其道而行之,他写“我”只是虚带一笔,从“我悠悠地望着窗/也能望见她”以后,全是写的“她”了。她“用手支着丰满的下颌/而她柔和的眼/则沉浸在思念里”,真是如历历在目的情景: 在她思念的眼里 映着一个无边的天 那天的颜色 是梦一般青的 青的天的上面 浮起白的云片了 追踪那云片 她能望见我的影子 这里所勾勒出的画面,明明是一幅想象中的幻景,却出于实写的笔墨。唯其如此,才更加衬托出对“她”的了解和信任,达到了两情相知甚深的境界:“因我也是生存在/她幻想的窗里的”。 读毕此诗,再作进一步的思索,你会恍然悟到,诗人以如此笔墨来写“她”,其实无时无处不是在写“我”。在“她”眼里所看到的那无边的天和天的颜色,那梦一般青的天上漂浮的白云,以及从白云中看到的“我的影子”,不也正是“我”眼里所看到的一切和“她的影子”吗?“我”和“她”在诗中已经“合二为一”地存在着,具现一种纯真融洽的爱情与思念,使人们受到了这种温馨之情的浸染,不能不为之动情了。 与艾青的诗情迥异的是李广田的《窗》。这首诗是追悼和忆念那失去了的爱情,因而弥漫着一种惆怅的氤氲。 同是在窗前,艾青看到的是“绮丽的日子”,青天白云,悠悠地;而李广田却满怀忧怨地慨叹着:“我的绿纱窗是褪成了苍白的/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完全是一种慵懒缱绻的心绪。这对九年前“那秋天的哀怨”深深的的思忆,既是一种追悼,更是一种怀恋:“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种下了今日的烦忧草,青青的”。昔日的恋情虽被埋葬,但它所带来的却是更为悠长的烦忧。 诗人因失却了的爱情而绵延萌生的惆怅,不仅没有因为岁月的消逝而淡忘,反而被这具象化的“烦忧草”突现得更为鲜明,被这“青青的”色彩点染得更加浓烈。也许正是在这种鲜明而浓烈的情绪氛围中,我们才更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惆怅。 此诗与艾青那首诗相比较,便看到一种艺术表现上的同中之异。两首诗都对对象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一个是那么轻盈活泼,一个却如此沉重忧伤。艾青对“她”有甜蜜的沉思,李广田对“你”呢?请看: 你是正在旅行中的一只候鸟, 偶尔的,过访了我这座秋的园林, (如今,我成了一座秋的园林) 毫无顾惜地,你又自遥远了。 遥远了,远到不可知的天边, 你去寻,寻另一座春的园林吗? 我则独对了苍白的窗纱,而沉默, 怅望向窗外: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 显然,诗中对“你”所持的感情是复杂而微妙的。对“你”像“旅行中的一只候鸟”那样的爱情方式,他是否怀有某种怨谴的情绪呢?他自比为“一座秋的园林”,而“你”则“毫无顾惜地”舍他而去,为了“寻另一座春的园林”而变得“遥远了”,我们完全可以体察个中幽微的。然而,诗人怨谴之情仍然充满一种温柔的谅解,正体现着他对这段恋情的珍惜和怀念。至于对失去的爱情所产生的惆怅,正所谓人之常情。读这首诗,使人很容易想起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所表现的那种感情。自然,李广田的诗似乎更多一点哀怨之情。 值得一提的是,诗的尾句写“我”在独对“苍白的窗纱”,沉默地怅望着窗外时,所摄取的也是“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的景色。可是,这与艾青的诗中的白云和青天,该有着何等不同的感情的寄托。 两位诗人从“窗”中所看到的景色都大致相同,但由于不同的心境和思绪而表现出迥异的感情体验,似乎更体现了诗情寄托的奥秘。外在的真实毕竟是以内在的真实为基础的,当诗人内心的感情色彩投射于外在事物的表象时,同样的景观会呈现出迥异的感情内涵。这才是深入把握主体性在创作中的决定性作用的关键。 虽然陈敬容的《窗》也是表现失落的爱情之作,但她却以另一种女性的深沉音色唱出了哀婉的歌。在这首诗里,“窗”这个意象具有双重的蕴涵。 从字面上看,诗中的窗好像是实写: 你的窗 开向太阳, 开向四月的蓝天, 为何以重帘遮住, 让春风溜过如烟? 开始,只要进一步琢磨体验,便可以领悟到,这里的“窗”,还含有另一层意蕴;它同时是写的“你”的心灵之窗。“为何以重帘遮住,/让春风溜过如烟”,显然含有对方何以不接受爱情的春风吹拂的意思。诗中表达的爱情既是大胆的,又是真挚深沉的。怎样寻找寂寞的足迹,怎样寻找失落的叹息,无疑地寄托着一种失望的情绪,但又何尝不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响应呢?然而,当希望变成失望时,诗所表现的感情却是具有崇高的忧伤色彩:“让静夜星空/带给你我的怀想吧,/也带给你无忧的睡眠”。即使自己孤独忧伤,也衷心祝福对方有“无忧的睡眠”,这种女性的温柔和纯情,使诗获得一种清丽透明的品格。 诗的第二章换取了另一视角落笔:“空漠锁住你的窗,/锁住我的阳光,/重帘遮断了凝望”。这里与前一章开头的“你的窗/开向阳光”恰成为对照。由于没有获得心灵的共鸣,对方的“窗”被空漠锁住,也就同时“锁住我的阳光”了。于是,“重帘遮住了凝望”便染上一层更深的忧伤色彩而令人扼腕。“留下晚风如故人,/幽咽在屋上”了。更深的失望带来的是更深的忧伤,“你的明灯”被带走,“我独自迷失于/无尽的黄昏”更显出孤独的忧伤。这时候,连前面所发出的“怎样寻找”的询问也成为不可能,可是执著于爱情的纯真却依然如故。这就是“美丽的忧伤”吧! 当读着“我有不安的睡梦/与严寒的隆冬”的诗句,不是更感到了一颗为爱情而痛苦、同时又是在痛苦中显示其崇高的心灵的颤动吗? 陈敬容的这首《窗》在表现由于爱情的失望而带来的痛苦上,使人感受到一种幽远深邃的情致。诗人在看似实写的“重帘遮住”的“窗”的意象中,寄托着深挚的对心灵之窗的探视。在那“静静的窗前”,她的足迹,她的叹息,无不引起对心灵世界的复杂和深邃的联想。那“如一个陌生客”般“默默地,走过你窗前”的形象,使人看到的是多么优美的雕塑。即使在诗的最后,当她忧伤地唱出: 而我的窗 开向黑夜, 开向无言的星空。 我们在这里所能够窥视到的,仍然是一扇幽深的心灵之窗。她默默无言,面对黑夜,面对星空,却令人遥思不尽。这也许正是它的艺术魅力之所在吧! 叶芝曾经机智而风趣地说过:逻辑是跟别人吵架。诗是跟自己吵架。读了上面三首写爱情的诗,我们不得不信服他的话。无论是甜蜜的思念,是惆怅的回忆,或者是幽深的情致,诗人们的确是在“跟自己吵架”。他们的呢喃细语在读者心灵和感情上引起的反响,是一种复杂交错的感受:既是“一言难尽”,又是“欲说还休”。而诗的生命力正是在这种不断地“跟自己吵架”中得以延续的。 窗 艾 青 在这样绮丽的日子里 我悠悠地望着窗 也能望见她 她在我幻想的窗里 我望她也在窗前 用手支着丰满的下颌 而她柔和的眼 则沉浸在思念里 在她思念的眼里 映着一个无边的天 那天的颜色 是梦一般青的 青的天的上面 浮起白的云片了 追踪那云片 她能望见我的影子 是的,她能望见我 也在这样的日子 因我也是生存在 她幻想的窗里的 (摘自《落叶集》) 窗 李广田 偶尔投在我的窗前的 是九年前的你的面影吗? 我的绿窗纱是褪成了苍白的 九年前的却还是九年前。 随微飔和落叶的窸窣而来的 还是九年前的你那秋天的哀怨吗? 这埋在土里的旧哀怨 种下了今日的烦忧草,青青的。 你是正在旅行中的一只候鸟, 偶尔的,过访了我这座秋的园林, (如今,我成了一座秋的园林) 毫无顾惜地,你又自遥远了。 遥远了,远到不可知的天边。 你去寻,寻另一座春的园林吗? 我则独对了苍白的窗纱,而沉默, 怅望向窗外:一点白云和一片青天。 (摘自《现代派诗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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