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黄的稻束》赏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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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芒 金黄的稻束站在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 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 收获日的满月在 高耸的树巅上 暮色里，远山是 围着我们的心边 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 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 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 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 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 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 而你们，站在那儿 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 ——郑敏《金黄的稻束》 每一次阅读女诗人郑敏这篇佳作，我的心就会受到一次震撼，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缘故，我对于稻谷、对于乡村朴实的各色庄稼都非常地关注和怀恋。其实，我18岁之前，根本没有见过稻子，在沂山北麓我们那偏僻瘠薄的山岭上，稻子是无法生长的，我们那山卯上除了地瓜地就是零零星星的高粱和谷子了，村里那极少的洼地则是小麦田和各家的菜园，所以我在乡村生活的那段时间基本上没有吃过大米饭。 八岁那年冬天，我跟好朋友二壮到他爷爷家玩，一进门，我就被满屋子里飘着的陌生而好闻的香味儿深深吸引住了，我搞不清那是什么的香味，二壮说：“那是大米香。我爷爷生病了，城里的大姑送来一小袋子大米，奶奶用它熬的大米饭。”“大米饭？你吃过吗？是不是很大的小米粒做的饭？”因为我们岭上出产小米，至于大米有多大，我真想看看。二壮说：“大米是大米，小米是小米。我也只吃过一小碗，奶奶说，爷爷生病了只想吃大米饭，而大姑家也没有大米，还是大姑夫用粮票托人才买来的。”我很想知道大米是什么样子，于是央求二壮让我看看。二壮小声说：“我奶奶放在柜子里的。要不，你先到外面去，过一会我偷几粒让你看看。”我在门口等了很久，听到二壮奶奶吵声的那刹，就看见二壮跑出来，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四五粒洁白晶莹的小沙砾般的东西——那就是我神往的大米，抚摩着那亮晶晶的圆润剔透的颗粒，我的心激动的嘭嘭直跳，我反复闻了多遍，那淡淡的清香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一次跟随着父母下地播种，我总爱反复地问父亲：“我们这里怎么不种大米？”父亲说：“大米是长在水田里的，我们这山旮旯里地薄水少，根本不适合种稻子。”“我想吃大米！”我固执地说。母亲苦涩地笑了，“好好上学吧，长大了到城里去工作，天天都可以吃大米！” 于是，我常常站在村子周围的谷地旁或者海浪一样起伏的麦田里凝望着远方遐想，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吃上大米饭。我跟在大人们身后，看着父亲挥舞着镰刀将谷子或者小麦一束束割倒，然后让细心的母亲用谷秸或麦秸捆扎成束挑回家，我非常地不解，这些谷子和麦子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五花大绑呢？我想象着稻子的模样，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稻子是不是也这样？它们在锅里煮成大米饭是不是也象用大锅捞出的小米饭一样金灿灿的泛着米油？我终究没有得到答案。直到走出小小的村子到公社驻地上高中，我才在学校的食堂里真切地见识了蒸大米饭的样子，但我却很少能有机会放开肚皮吃一顿，因为那时我们家的日子过的比较苦楚，子女多、劳力少，加之父亲身体也不是很好，自然没有多余的钱供我们在学校买饭吃，我的口粮都是母亲用瓜干和玉米糊子烙的煎饼，每周回家拿一趟，父母给的少的可怜的零花钱买学习用品都不够，根本舍不得买饭吃，所以，我只能望着大米饭生叹了。 真正与大米亲密接触还是我参军到部队以后的事。当兵第二年，师部决定从各连队抽调部分战士充实到机关下设的一个农场去，许多战士都退避三舍，惟恐被抽去了，当时我作为卫生队的一名卫生员自然没有这份后顾之忧，但我知道那个农场是师部的粮食基地——管理着大片的稻田。那时候我已经连续吃了两年的大米干饭，对于水稻、对于大米早就没有了儿时的神秘了，但我无可遏制地爱上了诗歌，对于“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尤为神往，我常常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大片水波潋滟的稻田中央，在金灿灿的日光的照射下，俯下身轻柔地抚摩每一棵稻谷，看着那饱满的稻米像一粒粒金沙，沉沉地拉着稻梢向下弯曲；而当白天过去，月亮浮上来，稻田里披上一层温柔的轻纱，走在阡陌纵横的田塍上，倾听着田间地头无数的秋虫细微的低语声，在晚风中享受月色和蛙鸣，这是多么诗意的境界啊！ 我急忙向领导申请去农场，后勤管理处长笑着说：“正愁没人去呢，那里还缺一名卫生员，你就去吧！”于是，刚刚走出庄稼地不久的我又回到了庄稼地，只是这侍弄稻田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多了份陌生和新鲜！当每日里穿行于大片的稻田之中，看到忙碌于稻田里的老乡们疲惫的身影，我才真切地感觉到生活并不都是诗情画意，特别是种稻人的生活比我山乡里的父母更多了一份苦楚、劳顿和疲倦。战友们虽然没有太多的劳动任务（大多时候农场是雇佣周围村庄里的老乡帮忙插秧收割的），但身处远离文化和城市的偏远农场，谁的心底也会升腾起莫名的失落和无奈，我们那些一同去的战友不少人都情绪低落。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还是感到蛮新鲜的，“喜看稻菽千重浪”，常常在心底涌动起无尽的浪花，但那份“汗滴禾下土”的辛劳与匆忙，更真实地让我体味到沉甸甸的沧桑。 后来品读了《金黄的稻束》这首诗，看到“疲倦的母亲”“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我就想起正在收割的、弯着腰的乡村父老在水田里静默耕耘收获的样子，从而更生发出无言的感动，这首诗把农人们收割后的疲倦和静默、“母亲”和人类历史活动的意义联系起来，更具有一种感人的力量，我相信，诗人也是经历或见识过稻田生活的人，故有“金黄的稻束”这一意象的诞生并直接成为经典。整篇诗歌“像静默的雕像一样令人难忘，而母亲的疲倦、母亲的无言的坚忍和美丽又激起我们对历史和生命的无尽的沉思”，因而更具有思想含金量和诗的意境，所以，这么多年来，稻束一直灿烂成我梦里的金黄。前段时间与一位朋友到乡下去采访，走在成熟的稻田里，我竟采摘了两穗沉甸甸的稻束，回到家，将它们插在花瓶里，每日下班回来总爱拿起来闻闻，那成熟稻谷的味儿会将我浮躁的心轻轻抚平、踏实。 相关链接：作品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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