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世界与荒诞的希望——论《等待戈多》的荒诞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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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汉广 宁海华

《等待戈多》是法国剧作家贝克特的一部代表作,也是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全剧没有什么情节,只

有两个流浪汉在荒野之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戈多的到来。据说这个剧上演时许多观众都忍受不了这种

寂寞和无聊,但贝克特自己说就是要把观众刺激得忍无可忍。因为当你忍无可忍的情形下,才可能体会

这部作品背后的荒诞,才可能理解作者所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及他所希望的救赎是什么。



要理解这部作品我们首先要从两个主人公形象开始。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本剧中的这两个

形象是非常特殊的,他们既是本剧中的主要人物,又是本剧中的两个旁观者。他们承受着人类共同的命

运,在荒谬的世界之中挣扎。同时他们又代表着人类的自我意识,观照着自身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

说,他们也是作者的代言人。因而他们承受着双重的痛苦和不幸。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在剧本一

开始,出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在这里等待戈多。他们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自己的光阴,爱斯特拉冈在脱

靴子,弗拉基米尔在玩帽子。他们说着没有什么逻辑的语言,然而这些语言却表现了一个深陷苦痛,不

断挣扎的人的不幸。他们在体味自己的处境,爱斯特拉冈说自己是在一条沟里过的夜,并说“我他妈的

这一辈子到处在泥地里爬”[ 1 ] ,他们感受着活着的痛苦,弗拉基米尔说:“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受痛苦,我不是。我倒是想听听你要是受了我那样的痛苦,将会说些什么。”只要是人,活在这样的世上,就都是痛苦。

“人生就是这样的”,弗拉基米尔说。他们这种痛苦是从何而来呢? 这种痛苦是来自于世界的荒诞。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是一种既相互需要又相互利用的关系。剧本两幕的开始,都表现了爱斯特拉

冈和弗拉基米尔两人既亲近又疏远。弗拉基米尔一见爱斯特拉冈就说:“看见你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你

再也不回来啦。”爱斯特拉冈说:“我也一样。”弗拉基米尔说:“终于又在一块儿啦! 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可是怎样庆祝呢? 起来,让我拥抱你一下。”爱斯特拉冈没有好气地说:“不,这会儿不成。”

弗拉基米尔惊醒了爱斯特拉冈的梦,爱斯特拉冈说:“你为什么老是不肯让我睡一会儿?”弗拉基米

尔说:“我觉得孤独。”爱斯特拉冈说:“我做了个梦。”弗拉基米尔说:“别告诉我!”爱斯特拉冈说:“我梦见⋯⋯”弗拉基米尔说:“别告诉⋯⋯让它们作为你个人的东西保留着吧。你知道我听了受不了。”爱斯特

拉冈冷冷地说:“有时候我心里想,咱俩是不是分手比较好。”弗拉基米尔说:“你走不远的。”第二幕开场也是如此。弗拉基米尔说:“你又来了,过来,让我拥抱你一下。”爱斯特拉冈说:“别碰

我!”弗拉基米尔说:“你是不是要我走开? 爱斯特拉冈。他们揍了你了吗? 爱斯特拉冈! 你是在哪过夜

的?”爱斯特拉冈说:“别碰我! 别问我! 别跟我说话! 跟我呆在一起!”弗拉基米尔说:“我想念你⋯⋯可

是同时又觉得很快乐。”爱斯特拉冈:“你瞧,有我在你身边,你的心情就差多啦。我也觉得独自个儿呆着

更好些。”⋯⋯弗拉基米尔说:“你心里也一准很快活,要是你能意识到的话。”因为“你又回来跟我在一起

了。”爱斯特拉冈说:“我很快活。”

这些对话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已经表现出了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既相

互需要,又彼此排斥,谁也摆脱不了谁,但又无法沟通。在现代社会中,面对飞速发展的社会现实,面对

这样一个从经济、到政治、直到人们的日常生活都日益机械化的现代社会,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自己的生

活环境而生存。然而,在现代繁华的社会里,每个人又都无法摆脱一种孤独感。人们相互需要,谁也离

不开谁,但是他们又都自己保持着自己的独立的、封闭的精神世界而无法相互沟通。因为现代社会之

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益变成一种相互利用和相互欺骗、相互倾轧的关系。第二幕里,当波卓和幸运

儿再次上场,并高呼救命时,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在是否帮助他的议论中就赤裸裸地表现出了这一

点。“他也许还能给你一根骨头哩。”“也许咱们应该先帮助他一下”,“咱们应该先跟他要骨头。他要是

不肯给,咱们就让他躺在那儿不管他。”“你是说他已经听我们摆布了?”“我们帮助他?”“换取一些马上可

以兑现的报酬。”他们在帮助他人之前首先想到的是能否从其中获得一些好处,或者去救他是否有利。

连他们自己都明白这样是错误的,所以他们才能深刻地反省自己。



第一,对于文化的信念的丧失。在第一幕里,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谈到了《圣经》,弗拉基米尔

说:“那两个贼。你还记得那故事吗?”爱斯特拉冈说:“不记得了。”然后他们讲起了这个故事:

故事讲的是两个贼,跟我们的救世主同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有一个贼据说得救了,另一个贼⋯⋯

万劫不复。然而在四个写福音书的使徒里只有一个谈到了有个贼得救的事,为什么只有一个呢? 他们

提出问题,四个使徒在场———或者说是在附近,可是却只有一个使徒谈到有个贼得救了。弗拉基米尔

问:“喂,爱斯特拉冈,你能不能回我一声,哪怕是偶尔一次?”四个使徒里面只有一个,其他三个里面,有

两个压根没有提起什么贼,第三个却说那两个贼骂了救世主。原因是主不肯救他们的命。但另外一个

使徒说有一个得救。这四个使徒的意见不一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每个人

都相信他的话,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本《圣经》。爱斯特拉冈说:“人们都是没有知识的混蛋,像猴儿一样见

什么学什么。”这是对宗教的信仰的一种怀疑,对基督教的怀疑,而这种怀疑却是具有普遍性的。我们相

信那些书本,那些所谓的经典为我们提供的意义,也就是相信那些宏大叙事,但这些所谓的宏大叙事有

时却只是一种欺骗。因为无论是宗教、历史、还是哲学、道德伦理、文学其实无非就是一种话语,一个按

照一定的规则运行的语言游戏而已,是不足信的。这是在后现代主义理论中比较普遍的一种看法。贝

克特在此剧中通过这两个形象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所以第二幕里他们似乎怀疑的就不仅是宗教了。

第二幕中他们两人为打发无聊的时间闲谈,互相怒目而视,相互谩骂:“假客气的猴儿!”“假正经的

猪!”窝囊废,寄生虫,丑八怪,鸦片鬼,阴沟里的耗子,牧师,白痴,批评家! 在他们骂人时竟将牧师、批评

家和白痴、寄生虫等相提并论,这是与第一幕里对《圣经》的议论联系在一起的,把这些东西连在一起看,

表明了他们对于人类的文化所采取的一种虚无主义的态度。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处境,是一个荒诞的世

界,所以在这里一切传统的价值观念都已经无能为力了,传统文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表现出对文化的

怀疑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第二,世界的荒诞和无法把握。爱斯特拉冈曾说自己这一生是在泥地里过的,根本就没有好好地享

受过景色。这其实就是说这个世界的荒诞。他们两人每天都来等待戈多,这戈多是谁,是什么,什么时

候会来,他们都一无所知。他们不能不等,又干等不来,就在这乡间小路上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消磨这

百无聊赖的时光。说些零碎的闲话,甚至是玩上吊的游戏。他们已经深刻地感到自己存在的无意义,感

到人生的荒谬和痛苦。

而波卓和幸运儿这主仆二人的上场更是让他们难以理解。过去我们有些人把波卓和幸运儿看做是

奴隶主和奴隶,这种看法是不确切的。因为在这出剧中,人物,主题都是一种抽象的,象征性的东西,所

以,他们主仆二人显然也不是确指,只能把他们主仆二人理解为表现一种抽象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

已。其次,波卓自己曾经说他和幸运儿的关系是一种偶然,假如不是命运喜欢这样,那么也许他们两人

的关系应该调一个个儿,这本身就是表现这个世界的偶然性,所以不能把这些当做确定的东西。

这主仆二人上场,波卓似乎具有绝对的权威,他让幸运儿干什么,幸运儿就去干什么。这样听话的

奴仆,竟然还要用绳索牵着,还要受各种谩骂,甚至嘲笑。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两人对此大惑不解,

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幸运儿为什么始终不放下自己的篮子,为什么甘愿受波卓的摆布。波卓是怎样控

制着幸运儿的。波卓的回答竟让他们两人大吃一惊,这一切幸运儿都是自愿的。幸运儿有权摆脱波卓,

但是他放弃了自己的权力,而且波卓已经讨厌了他了,总想找机会摆脱幸运儿,而幸运儿却百般讨好波

卓,以求不会被抛弃。当波卓说到要抛弃他时,幸运儿竟然落下泪来。真是无法理解。这真是让我们传

统的人道主义思想和阶级理论都无法理解和把握的。

当波卓主仆二人第二次出场时,一个变成了瞎子,一个变成了聋子。原来关系的那样明确,所作所

为那么清楚明白的两个人,现在又都需要别人来救助了。这也即是说他们同样陷入了现实生活的泥潭

里而不能自拔。这是多么荒诞的事实啊。所以波卓让幸运儿跳舞,问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这是什

么舞? 爱斯特拉冈说是“替罪羊的痛苦”,弗拉基米尔说是“硬板凳”,但波卓否定了他们两人的说法,说

这是“网舞”。“他以为自己陷入了罗网。”这就是对生活的极好的概括。现代社会中的每个人都似乎自

己陷入了一种罗网,恍若被第二十二条军规控制的美国空军,没有真理,没有正义,没有秩序,没有意义,

完全被现实裹挟着随波逐流,想挣脱这个网,结果是越挣扎就被捆缚得越紧,直到你将自己的能力消耗

殆尽,也就接近于死亡的世界了。这样一个世界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两人理解不了,也让其他的人

无法把握,所以只能概括为荒诞。

作为作品中的主人公,作为一个人,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感受到这种生活的荒谬,感受到自己

处境的痛苦。同时,他们还作为两个旁观者,作为作者的代言人,他们在观照着人类的这种生活。他们

不是像波卓和幸运儿那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之中,而是既生活于其中,又观照着这种生活,保持着

自己的清醒的、冷静的、理智的头脑。

从一开始,他们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我们在干什么,在等待戈多。在等待戈多的时候怎样

打发时光,闲聊,演戏,玩上吊的游戏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们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是多么荒诞,

但却无法摆脱这种荒诞。对他人的处境他们也是非常清楚的,看了波卓和幸运儿之后,他们感慨地说这

是个音乐厅、马戏团。为什么要等待戈多,不知道,但他们都已经被拴在了戈多的身上,他们的命运就由

戈多来掌握。他们知道生活痛苦,所以要忏悔他们的出世,想到要是趁着年轻手拉手从艾菲尔铁塔上跳

下去就全部都完了。他们盼着夜的降临,他们害怕思想,希望自己没有思想。由此可见,他们绝不是芸

芸众生,而是有清醒的自我意识的、有理智的人。这样他们就必须要承受起双重的痛苦,一方面是他们

自己生存的痛苦,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意识的痛苦,也就是他们意识到人类的生存处境的痛苦。而后一种

痛苦是远比前一种痛苦更为沉重的。



戈多这个形象也是很特殊的,也是我们理解这个剧本的关键。戈多虽未出场,但是在这个剧本中占

据了重要的地位,对他的等待就是贯穿全剧的中心线索。戈多是谁? 他代表什么? 评论家们对戈多有

过种种评论,有的说戈多就是上帝,有的说戈多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个人物等。有人曾问过贝克特,戈多

是谁? 贝克特说他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早在戏里说出来了。”这个回答固然有一种故弄玄虚的意

味,但也含有一定的真实性,因为这的确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西方人寻找了近一个世纪,但到今天

我们还不能说他们已经找到了。

我们理解戈多有以下的几个含义:

第一,戈多代表着人们的一种模糊的希望。说他是模糊的,因为戈多是一个谁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两人似乎是看见过戈多,但是又说不清楚。甚至不知道戈多是一个人还是其

他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或者能否来。波卓和幸运儿甚至连名字都说不出来。就是出

场的小男孩,虽然与戈多生活在一起,对戈多也说不清楚。他给戈多干活,却是放山羊,从没挨过戈多先

生的打,但与戈多在一起是否快活似乎也说不清楚。他说戈多什么也不干,胡子大概是白色的。这个印

象依然是十分模糊的。看起来,戈多是人,但是似乎又谁都无法肯定。他们想向戈多求什么也说不清

楚,只是有一种泛泛的乞求,一种祈祷。说是一种希望,因为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每天都要在这里

等待戈多的到来。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戈多拴在一起。他们要向戈多祈祷,要向他提出一种泛泛

的要求,什么要求虽然说不明白,但他们非常明确的一点是,只要戈多来了,他们就得救了。这就是说戈

多似乎是他们在这个泥泞的、荒诞的世界上的一棵救命的稻草。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永无止境地等待

下去。连他们自己都说:“希望,苦死了等待的人。”

第二,这种希望是一种抽象的东西。戈多在剧中的模糊不清、无法确定也就说明了这种希望本身是

一种十分抽象的东西。作为现实中的人,作为现实的清醒的旁观者,他们对现实已深感痛苦和不幸。他

们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出路,使他们摆脱这种生存困境,但是究竟会出现一种什么东西,能够拯救他们走

出生存的困境,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这也是20 世纪的现代学术所不断探索的东西,但是却从来没有

答案。自尼采提出了上帝死了的命题以来,人们一直在寻找那个能拯救全体人类的东西是什么。但经

过这样漫长的时间,人们找到了什么呢?

人们希望有一个东西出现,改变这种混乱的局面,重新为人类社会制定出规范,使人类社会重新有

了秩序,但是人们又找不到,只能在自己的心里抱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愿望。戈多就是表现了人们的这样

一种愿望,一个抽象的愿望。但同时,这种抽象的愿望又是非常实际的。二战结束以后,东西方的两大

阵营,资本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之间进行了长达30 年的冷战,各执一端,相互争夺。美国发动了朝

鲜战争、越南战争,苏联出兵阿富汗、捷克等,还有古巴的军事危机,最后证明这样做只是把更大的灾难

强加给世界人民。20 世纪80 年代末东西方冷战局面结束,双方逐渐缓解,人们发现整个世界共同的利

益,要远远超过他们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差异。所以,相互协助,相互协商,相互携手,相互对话,共利互惠

的新型国际关系代替了相互敌视,相互争斗的旧的国际关系。

这样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过去的统一的意识形态、统一的理性原则已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

要,要求全球一体化的做法也是根本行不通的。那么维持现代社会秩序的东西是什么呢? 今天人们更

加地说不清楚。仿佛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传统、自己的价值观念,整个世界呈现了一种

多元的局面。所以贝克特所塑造的这个戈多,作为一种希望只能是一个抽象的东西而已,只能是一个对

于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甚至不同的个人都具有不同意义的这样一种东西。

第三,戈多作为一种模糊的希望,代表着人们以荒诞的形式去对待荒诞的世界。戈多是什么,这是

个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在作品中我们从弗拉基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的言行,他们对戈多的议论,以及波卓

和幸运儿的出现,孩子来向他们报信等,所有有关戈多的问题,都表现着一种荒诞。弗拉基米尔和爱斯

特拉冈是在这里等待戈多的,但连他们这两个等待的人也说不明白。等待戈多,表明他们要拯救自己摆

脱生存困境的企图和努力。然而他们再也没有了现代主义者们笔下的人物那种抗争的精神和主动地去

寻找的信心和精神。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中以宗教作为拯救现代荒原的出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中的布卢姆和莫莉是希望斯蒂芬的到来能够重建家庭的秩序,卡夫卡的《城堡》中的K极力要进入那座

城堡。这些都表现了现代人的寻找的努力。这里的戈多也不同于存在主义文学中表现出来的自由选

择,他们根本就没有那种自由选择的勇气。贝克特在这里赋予了他的人物一种信心,那就是消极地等

待,被动地等待。这就意味着现实中的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荒诞这一事实,并且在这个荒诞的

世界上,是以自己的荒诞的行为来对抗这个荒诞的世界。

[参 考 文 献]

[1 ]  贝克特. 等待戈多[A] . 施咸荣译. 袁可嘉等. 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三册·上) [ Z] .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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