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一世纪鲁迅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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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快到来了，大家纷纷回顾、反思、总结过去的一百年，而对未来的一百年进行展望、预测、设计。 二十世纪的鲁迅，我们总算知道一些。他的那一百年是怎样的一百年呢？以我看来，基本上是他“运交华盖”的一百年。他逝世前的几十年，备受国粹派、现代派、保守派、革命派、左派、右派的讽刺、笑骂、诅咒、攻击；逝世后的半个世纪也不得安生，无意的误解，有意的曲解，只责他骂人，不提人骂他，扬其前期，抑其后期，重其小说，轻其杂文。至于视鲁迅为异类，为绊脚石，为怪物，为落伍，为反动，为封建余孽，或以青年名义、或以革命名义、或以无产阶级名义，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事，更是史不绝书。除不掉，则视情况而利用之，不但当敲门的砖，而且当打人的砖，几乎闹得他老人家身败名裂。 那么，二十一世纪鲁迅的命运会是怎样呢？如果我们这个深具封建传统的古老的国家还没有真正的脱胎换骨，猜想他老人家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不待别人来问，我自己都会首先提出这样的问题，在当前，至少在百年内，要鲁迅有什么用呢？他不能帮你脱贫、开发、创收、致富，他不能协助抗洪、抗旱、抗沙尘暴，他无力反贪、破案、惩治车匪路霸票贩子、打击贩黄吸毒嫖娼拐卖妇女儿童，他在解放台湾、两岸统一的进程中，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您说他老先生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也不能说他完全是个“梁山军师——吴（无）用”。不是还要讲精神文明吗？不是还要讲百年大计、科教为本吗？不是还要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吗？最近不是更提出了狠抓素质教育的问题了吗？这些方面，我想鲁迅还是应该有些用处的。因为深思熟虑怎样做人、做怎样的人的问题，恰是鲁迅的长项，为他终身所关注。从他的“立人”、“人国”思想，一直具体到怎样做父亲，怎样教育儿童，国民性中哪些弱点必须改革，改革者应具什么样的素质，诸如此类，他都在他的著作中给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意见，直到今天读起来仍然感到发人深省。比如要达到“树人”的目的，还是要从根本上下功夫。而我以为较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普及鲁迅，普及鲁迅的著作。 因此，尽管鲁迅的华盖运在二十一世纪仍会继续交下去，对鲁迅及其著作毫无理由的贬低、嘲讽、诽谤、否定，以至谩骂，今后肯定还会有的，在某种气候下也许还要加重。但对我们这些被誉为“吃鲁迅饭的”人来说，鲁迅这碗饭还是可以继续吃下去。归根结柢，我们的人民，我们的民族，还是需要鲁迅，需要鲁迅那样的硬骨头，那样高瞻远瞩、苦干实干、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忧国忧民、不惜“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人。 但在我们十二亿还打不住的人口中，究竟有多少是粗知鲁迅其人其文并对他真正有些基本理解的呢？没有进行调查，估计也许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包括我自己，是达不到这个标准的吧。有的同志看到我的一些杂文，往往或由鲁迅的某些意见联系到我对当前某些现象的感慨，或由当前的某些现象使我联想到了鲁迅的某篇小说和杂文，便说你的文章怎么老引用鲁迅呢？这是的确的。何以故？我想在此作些解释。首先当然是有一点“拉大旗当虎皮”的味道，请鲁迅祖师爷来把场定调，当后台。不过的确也又因为鲁迅当年对某些事物的针砭，竟未与他老人家一同入土为安，却好像丝毫不爽地针砭着当前。我想我也不必客气，这中间也有一些借机宣传鲁迅的意思，也即做些力所能及的普及鲁迅的工作。 鲁迅研究在普及和提高两个方面是不可偏废的。但这又不是截然不相容的对立物。普及不忘提高，不嘲讽提高，提高不忘普及，不鄙视普及，两者互相渗透，互相融合，力求有益于学术，有益于读者，有益于广大人民群众，这是我衷心的企盼。鲁迅的一切言行著作都是“为人生”的，我们研究鲁迅不也应该是“为人生”的吗！ 有些同志经过对鲁迅其人其文认真的研究，对鲁迅其人其文做出的新的评价，质疑和挑战鲁迅，质疑和挑战过去的研究成果，从而促进了鲁迅研究。这种情况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我以为不但不应受到为难和指责，相反倒是应该受到欢迎和鼓励。因为不满足于现状，而力求有所改进和突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怀疑精神和批判精神。鲁迅自己就曾在《狂人日记》中说过：“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们这个古老的封建国家，也许可以说大致从鸦片战争起，即进入了向现代国家转型的艰难时期。在这个充满险阻、坎坷不平的漫长路途上，保守势力十分强大，因此也就更需要一批敢于怀疑、敢于批评、敢于否定旧事物的闯将。鲁迅其实就是五四时期这样的闯将的出色代表之一。没有他们，当年也许就不会出现震惊古老中国的新文化运动，并以之推动了中国走向现代的进程。他们当年喊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实际就是对长期统治和束缚人们的思想意识而且造成严重负面影响的孔教的质疑和批判。尽管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存在矫枉过正的问题，但总起来说还是言之有物，言之有据，因而也是言之成理的。 因此今天如果有人竟提出“打倒鲁家店”的口号，我看都不必大惊小怪，只希望能够言之有理，言之有据，言之成理。无心的误解或有意的曲解，肯定都得不出符合实际的结论。毫无道理地贬低、嘲讽、诽谤、否定以至谩骂鲁迅，大概不能算是严肃地质疑和挑战鲁迅。污水必须倒掉，孩子却要保存。污水是泼向鲁迅及其研究者们的情绪化的不实之词，孩子则是可能含蕴的也许是微小的某些怀疑精神和批判精神。 当然不能因为要保护孩子，就连污水一起保护下来，予以肯定，这应是不言而喻的。 要而言之，我以为至少在这个二十一世纪，我们还是需要鲁迅的，即使他仍然交着华盖运。而如果鲁迅不再交华盖运了，他也许就不是鲁迅了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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