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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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感到头痛欲裂,整个身子也仿佛碎成无数块而疼得钻心。 

  我的眼珠转动,思想一点点的恢复,立刻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脑海。“阿柔,阿柔……”我一跃而起,大叫起来,四下里却无一点反应,只听到阵阵隆隆的松涛声。 

  我拎起旁边地上的长剑,感到今天出奇的沉重。这是柄好剑,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沉香”,虽然它已经饮了不少敌人的鲜血,可依然在月光下纯净如水。剑尾两条红红的穗子就是阿柔编的,在风中舒展着,一如阿柔绽开的笑容,可阿柔,阿柔在哪里?我叫柯避邪,是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而阿柔却是清河镇长的女儿。我们之间本来可以有个好的结局,只因为小唐门唐见伤的儿子唐衍看中了阿柔,我不得不带她逃离。 

  那是个阴沉沉的夜晚,无数唐门的杀手追击我们,我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用力封开唐独劈来的一剑,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正好落在我的头上,我眼前一黑,醒来后就到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自己,开始四处寻路,向着有光亮的方向走去。拨开草丛,我不禁惊呆了:山下灯火通明,仿佛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身后想起脚步声,我横剑转身,厉声喝问:“谁?” 

  我竟然一下子飞越九百多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我也一下子飞越了两千里,来到了皖地大蜀山。这是小彭告诉我的。小彭是大蜀山的看塔人,他看护的电视塔奇形怪状,早已没有一点当年的样子。 

  在小彭的耐心解释下,我懂得了什么是电灯,什么是电筒,什么是电话,却怎么也弄不清楚电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和平而安宁,人们已经不再佩剑,不再需要以高深的武功来维护自己的生存。我喜欢这个世界。但我更期望得到阿柔。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从古代带来的“龙旋四击”剑法,期盼着有一天返回去,以我手中三尺之剑,斫取敌人大好头颅! 

  “铛”的一声,我撩开唐独刺过的一剑。反手“唰唰唰”连环三击,直取唐独胸腹,唐独拧身,施展“无影身法”,倒纵出五尺开外。望着地上缩作一团的小彭,我目瞠欲裂。这个卑鄙的唐门杀手,居然也来到这个世界,而且以“一腐七杀”这种阴毒武功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我怒喝,欺身而上,长剑幻出一道光芒,刺向唐独。唐独侧身微让,左手挥动,满天寒光点点。我大惊,知道这是唐门的“满天花雨”,长剑忙东挑西磕,总算荡开万千枚暗器,突觉腿上一凉。唐独“嘿嘿” 

  狞笑,却是他施展“暗渡陈仓”的功夫,终于让我中了一枚“蚀心钉”。 

  我浑身无力,看着唐独一步步地走近。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丑陋无比。 

  “去死吧!”他高高举起长剑,迎面向我劈下。我的身后是两条黑色的绳子,小彭说那是电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电! 

  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我向旁边翻滚过去。一道火光闪起,唐独的长剑斩断了电线。我看着他的身体抖动个不停,一股刺鼻的烧烤味弥漫整个屋子,唐独浑身冒烟,最后慢慢地萎缩在地,化作枯黑的一团。 

  “蚀心钉”若不及时运功解救,即便将来逼出后,也要每天受蚀心之苦。可是若不马上救小彭,也许他永远无法再睁开双眼。我长吁了一口气,盘膝坐下,扶起小彭,将双掌抵在小彭的背后。 

  “完成这道工序,你就可以乘坐它返回你的世界了。”小彭说道。我看着这个类似椅子的黑东西,十分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时间机器。”小彭说着,用手中的工具将两条红色的线连在一起。 

  “谢谢你,兄弟。” 

  血,到处是血,溅在身上、脸上粘乎乎的,散发出一股令人呕吐的腥味。我看着小唐门大厅里的尸体,真不相信这是我的杰作。我不想杀人,可他们为什么逼我! 

  一个尸体蠕动了一下,那是个小唐门的年轻弟子。他还没死,挣扎着双手握着长剑向我袭来,我抬手前递,“沉香”立刻没入他的胸口。他眼睛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瞳孔慢慢的扩散。我拔剑,鲜血喷了我一脸,我抹了抹眼睛,没眨——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做的。 

  我整整衣衫,开始迈步向后院的小楼走去。 

  小楼里烛光摇曳,阿柔一袭白衣,坐在灯下,正一勺勺的喂着一个人吃饭。那个人身上缠着纱布,正是唐衍。 

  原来唐衍受伤了;原来唐见伤已率精锐弟子去塞外找血刀门为儿子讨公道去了,所以我才会如此轻松地过关斩将,到达小唐门腹地。我左手用力握了握,“沉香” 

  发出“铮”的一声,“谁……是……是小柯吗?”阿柔问道。 

  我迈步走出,身体挡住了壁上的烛光。 

  阿柔的目光从我脸上开始移动,到我身上,最后落到我手中的长剑上,她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恐惧。她站起身,护在唐衍身前。“小柯……别怨我……我已经是衍哥的人了……我不能让你伤害他……如果你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阿柔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的心开始一片片的爆裂。为这一天,我足足埋头苦练了五年;我等了五年,可我等到的是什么?等到的居然是一个“一日夫妻百日恩” 

  的阿柔。难道时光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我愤怒,我想毁灭! 

  我握剑的手青筋突兀。我扬臂,长剑挟风下斩。 

  在阿柔的头上,长剑还是硬生生顿住了。几缕阿柔的长发被剑气割断,迎风飞舞,缠绕盘曲,仿佛我无法理顺的心。 

  在“风凌南渡”,我将“沉香”连同剑尾血红的穗子沉入河中。这柄剑对我已经失去意义了。 

  “沉香,沉香,最断人肠。”想不到最后断的居然是我自己! 

  于是,我乘坐时间机器又回到了未来,和小彭一起守着那奇形怪状的电视塔,偶尔还为爱搞出些新玩意的小彭打打下手,在与世隔绝的山顶终此一生。 

  每天晚上,“蚀心钉”便发挥它邪恶的功效。我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却始终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一如望着当年阿柔明亮而富有光彩的眼睛。  

柯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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