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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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莽 谢冕先生在《新诗潮的检阅——<新诗潮诗集>序》一文中写道:“1978年底,有一批向着今天礼赞的诗人开始聚集,他们唱着新的歌,他们试图改变原有诗歌的凝滞状态。他们庆幸‘历史终于给了我们机会’。”谢冕先生把这场为中国诗坛带来冲击的诗歌革新运动命名为“新诗潮”(因1983年前后围绕新诗的一场争论,人们更习惯于把它称之为“朦胧诗”)。自此,一批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中国的新诗史上。然而有一个名字一直被忽略着,他就是其作品早在六十年代末就曾以手抄本形式在一代青年中广为流传,并产生过重大影响的诗人食指(郭路生)。 新诗潮的重要成员们都曾宣称,食指是开辟—代诗风的先驱者。那是比1978年要早十个年头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初期,这位当代中国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天才诗人,已写出了数十首具有历史价值的光辉诗篇。他以独特的风格填补了那个特殊年代诗歌的空白,以人的自由意志与独立精神再现了艺术的尊严与光荣。而他的后继者们正是在这种人格力量的启示下,开创了中国诗歌艺术的新篇章。 历史有时是不公正的。中国近代以来的文学史,似乎是一个负债累累的历史,许多艺术家在本应得到那份荣誉的时候,却被无情的现实剥夺了。“文革”后的十几年,在纷乱的争执与前进中,在补偿了老一代的旧帐时,又欠下了新帐。各种各样社会动荡的尘埃所生成的历史积垢,需要时间来消解。当那些浮泛的社会问题不再干扰人们的正常思维,许多问题才会显露出来。当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当人们追寻“新诗潮”的源流,食指(郭路生)——那个当年在一代青年中广为传颂的、传奇式的诗人,才再一次被发现。 一 凡高讲:“厄运助成功一臂之力”,这是伟大艺术家的切身体验。食指自初中时开始沉湎于文学的追求。一向学习优秀的他,升高中的考试前,因把过多的精力投入文学而致考试失误,这一挫折使诗人初次尝到了人生的苦果。那一年,他开始找到了自己诗歌创作的基调。回顾食指的创作历程,也可以说:食指在艺术上的起步,正是他心灵漂泊的开始。 1978年,当诗人走过了十几年的创作历程,在他的名作《相信未来》的姊妹篇《热爱生命》中写道: 我流浪儿般地赤着双脚走来, 深感到途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 …… 但我有着向命运挑战的个性, 虽是屡经挫败,我绝不轻从。 六十年代一个民间现代诗歌组织的发起者张郎郎在《“太阳纵队”传说》一文中说: 郭路生(食指)来找我参加“幸存者诗歌艺术节”,用食指点着我说:“别客气了,我那首《相信未来》,题目得自于你。”那首名作,我在大狱里听说过。七十年代,在地下隆隆地轰鸣过一段。白洋淀的好汉们,差不多都知道,都读过。有人说,那是一种火种的传递。 那四个字,就算是我先说的,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力量在于他的诗本身,他的诚挚,他的敏感,他的激情。那时我听他念了那首关于鱼的诗,关于在浮冰上的那条鱼。至今,他还是当年那样,他是那个时期的一条鱼。 该文还记叙了早年食指作为最年轻的文学沙龙成员参加秘密文学活动的情况。在那个政治文化极端封闭的年代,一批有志献身于中国文学发展的青年,以心灵之光相互照耀,唤醒了许多颗探索者的心。 食指保存下来的最早的诗歌作品是短诗《波浪与海洋》。这首写于1965年的诗歌共分四节;诗人通过对海洋的歌颂,抒发了自己的寻求与希望: 喧响的波浪 深沉的海洋 引我热烈地追求 使我殷切地向往 因为我有时惆怅 所以我喜爱大海宽阔的胸膛 因为我有时怯懦 所以我喜爱大海的无比坚强 …… 这首短诗与食指“文革”初期所写的《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海》、《给朋友们》构成了挽歌般的组诗《海洋三部曲》。它与一代青年的失望与痛苦溶为一体。从六十年代“太阳纵队”的那种“前奏”所形成的历史积淀,到食指最初的写作,似乎有一种潜在的指向。仅就食指而言,如果说他最初的那些透明而热情的诗句更多显示了其少年天才的话,那么似平是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触发和启迪了他生命内在的潜能。他后来的那些智慧诗句则成了那个动荡年代永恒的碑文。 二 1966年那场使每一个人都遭受了一次灵魂冲击的“伟大运动”,并没有偏爱于风华正茂的一代青年。从“红卫兵”的发起到沉落,这场青春的“游戏”由激情与狂热的心态而突然坠入了沮丧与无奈,继而是一代青年的反抗与觉醒。如何把握自己的人生与命运,如何认识五六十年代的社会教育与“革命理想”,如何面对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一规模宏大的放逐,成为一代青年最为关注的心灵命题。 食指以诗人的敏锐与天份为一代人立言。 纵观诗人食指的创作,可分为四个时期和两大特征。 1966—1969年,在那个社会极端动荡、思想极度混乱的岁月,食指完成了他最为辉煌的青春期创作。代表作《相信未来》、《海洋三部曲》、《鱼儿三部曲》、《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烟)、《酒》、《愤怒》等诗歌作品,正是对那些心灵命题的记录与回答。 1970—1977年,因辗转插队、参军、患病,以及受“文革”无序状态的影响,诗人的作品较为分散,是其创作的相对停滞期。这期间他也曾写过长诗与叙事诗等作品,但多已佚失。 1978年一1982年,“文革”结束,新时期开始,诗人写出了再次引起人们关注的《热爱生命》等诗作,进入了回复心灵震荡的再创期。 1983年到现在,诗人步入中年,写出了《愿望》、《诗人的桂冠》、《向青春告别》、《人生舞台》、《归宿》等不可多得的诗歌佳作。诗中对人生的认知,对社会的领悟,让我们充分体会到诗人已进入了沉郁的历史回顾期。 食指在三十多年的创作过程中,经历了“文革”中极端的文化压抑与后来流派纷呈的“新时期”,但他并不为之屈从也不为之诱惑,一直坚持自己的新格律体诗写作。他在整齐的分节与排列中达到了他所说的“我的诗是一面窗户,是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至高境界。 在这种境界中,食指感悟“文革”的动荡,回顾以往的希求与向往。他以自己的诗句向人们表明了艺术不是工具,而是人的自由意志与独立精神的体现。正是食指这种姿态,启示了他的同代人、 三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曾说:“如果我们称食指为‘红卫兵’诗人,这无疑是偏狭的,但却是一种有益的提示,因为他的创作正是发韧于那个时期。” 一代青年满怀激情投入的“大革命”几乎在几阵秋风中骤然面目全非,憧憬与未来也如同残枝败叶,幻灭与痛苦使人们开始自省。食指在失落与惆怅中站起来歌唱,歌声中充满了苦行者般的哀婉与深情: 不!朋友,还是远远地离开 离开这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海 我噙着热泪劝你 去寻求灿烂的未来 ——《海洋三部曲》之二《再也掀不起波浪的海》 呜咽的风啊掀起滔天的浪 精神的船啊划着意志的桨 ——《海洋三部曲》之三《给朋友们》 深情的嘱托絮絮的叮咛 乘海风随帆船飘零 待海风再把它们送回岸上 也化作令人心碎的桨声 ——《海洋三部曲》之三《给朋友们》 “红卫兵”运动的兴衰,是“文化大革命”这场非理性运动的缩写。那种冲动与盲目的激情受挫之后,很快地,反思与觉醒替代了幻灭之后的沮丧,成了那个时期青年思想的主流。食指以生来与共的悲剧意识,面对这场民族的动乱,以清醒的艺术洞察力,准确无误地表现了那个时代青年的心灵与声音。食指在回忆《鱼儿三那曲》创作经过时说: 那是1967年初的冰封雪冻之际,有一回我去农大附中途经一片农田,旁边有条沟不叫沟、河不像河的水流,两岸已冻了冰,只有中间一条瘦瘦的流水,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心灵。因当时红卫兵运动受挫,大家心情都十分不好,这一景象使我联想到在见不到阳光的冰层下,鱼儿(即我们)是怎样的生活。 这首又名为《鱼群三部曲》的长诗,表达的正是这一代青年的心灵发问以及追求神谕与阳光的“鱼群”的声音。诗人以象征的手法面对历史发出了纯洁而透明的歌唱。 为什么悬垂的星斗像眼泪一样晶莹 难道黑夜之中也有真挚的友情 但为什么还没等鱼儿得到暗示 黎明的手指就摘落了满天慌乱的寒星 这种心灵的颤栗来自诗人切身的体验,他用血和泪为那个时代写下了两篇永恒的祭文。如果说《海洋三部曲》表现得更宏大而悲怆,《鱼儿三部曲》则更深入而细微。诗人既是那个潮退之后伫立海岸的虔诚的殉道者,又是那条在历史的冰层下追求神谕与光明的鱼。诗人心中深知自己的责任与命运。二十年后,食指在《诗人的桂冠》一诗中说: 诗人的桂冠和我毫无缘份 我是为了记下欢乐和痛苦的一瞬 …… 人们会问你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都行但不是诗人 只是那些不公正的年代里 一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岁月与涛声渐渐远退,诗人不朽的歌声却永存在人们的心中。 四 白洋淀诗歌群落的成员宋海泉先生在他的长文《白洋淀琐忆》中谈到食指时,有既清醒又准确的认知: 有人评论郭路生为“文革诗歌”第一人,应该说这是一个恰当的评价,是他使诗歌开始了一个回归:一个以阶级性、党性为主体的诗歌开始转变为一个以个体为主体的诗歌,恢复了个体人的尊严,恢复了诗的尊严。 可惜,这个回归不是在一个人性健康发展,并受到了普遍新生的条件卞完成的,相反,是在一个人的尊严受到普遍的蔑视、践踏、摧残乃至丧失的情况下开始这个转变的。 ……这种复苏与觉醒是初步的,肤浅的。虽然幻灭的痛苦已经击倒他们,但还固守着旧日的精神家园,编织着已破碎的梦,大有“虽九死而犹未悔”的气概。这种矛盾或者这种张力,使这种觉醒的感觉更加敏感。正因为如此,它们受到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的热烈的欢迎。 初步的复苏与觉醒,固守旧有家园,编织破碎的梦,这种评价是准确的,正如其他的评价并非过誉之词一样。食指面对那个时代,更多关切的不是个人的恩怨,而是国家以及人民的命运,他的这种精神是纯粹的,清澈而明亮的。他的预言性的诗歌力作《相信未来》以一个充满希望的光辉命题,照亮了沉郁之中前途未卜的命运。那是混沌之中,一个诗人的灵魂发出的智性的声音,尽管是“用美丽的雪花”“在凄凉的大地上”“用孩子的笔体写下”: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一位好的诗人,不仅是语言的匠人,也是与他所处的时代以及人类的文化背景相通的。他所表达的不是一时一事,而是古往今来、千秋万代、属于全人类的共同情感。艺术家为我们打开了一条贯穿历史与未来的情感的道路,使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那个艺术的世界中找到并实现自己的光荣与梦想。 希望的破碎、爱情的失败、生活的无望构成了六十年代末期的社会病。《相信未来》像迷雾中的闪电,撕裂了沉郁的幕布,为人们心中投下了一线光明。 一个背负历史十字架的灵魂是沉重的,诗人在述说希望的同时,内心也充满了压力。七十年代初期,诗人被无情地击倒在生活的尘埃中,但他心中依旧充满抗争的力量: 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 我的未来是抽不出锋芒的青稞 如果命运真是那样的话, 我愿为野生的荆棘放声高歌。 哪怕荆棘刺破我的心, 火一样的血浆火一样地燃烧着, …… ——《命运》 我的愤怒不再是泪雨滂沱, 也不是压抑不住的满腔怒火, …… 但是在我未完全成熟的心中, 愤怒已化为一片可怕的沉默。 ——《愤怒》 这两首作品和诗人其他的创作一样,表现了诗人心灵的纯正与独立的人格。诗人是什么?是语言的艺术家,是时代的歌者,是生活的预言家。从食指的作品中我们感到了这些,他无疑是一位伟大的歌者。 五 当“朦胧诗”的主将们还处于蒙昧之中,食指已写出了划时代的篇章。他以严谨的形式、真实的情感、朗朗上口的音韵、鲜明而准确的意象与象征,完成了一首首自由的新格律体诗作。食指的作品基本上遵从了四行一节,在轻重音不断变化中求得感人效果的传统方式,以语言的时间艺术,与中国画式的空间艺术相结合,实现了他所反复讲述的“我的诗是一面窗户,是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艺术追求。 食指的诗是质朴的,没有华而不实的语言,一切都从体验出发,经过了认真而严格的推敲,因而他的作品每一首都是独到而完整的。早期的代表作《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现在读来仍有新意。这是一首描写别离的作品,它写于1968年大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中。诗人在赴山西插队的列车上开始创作这首作品,几经删改后成了一首留传于世的佳作: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浪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 ……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 即使在今天,在经历了现代诗歌各种风潮冲击与涤荡的今天,这首诗的语言与构思也并不滞后,比喻与情感的微妙的结合令人叹服;而重要的是,作品背后的巨大载力,使诗的生命植根于时代与人们的心中,那种血与泪的历史史实,使诗歌的魅力永不衰竭。每当我读到这首诗时,心中就会浮现出当年惊心动魄的告别场景:“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就会浮现出那些远离家乡的岁月与生活。 崔卫平在《郭路生》一文中评论他的诗歌作品时说: ……郭路生表现了一种罕见的忠直——对诗歌的忠直。在任何情况下,他从来不敢忘怀诗歌形式的要求,始终不逾出诗歌作为一门艺术所允许的限度,换句话说,即使生活本身是混乱的、分裂的,诗歌也要创造出和谐的形式,将那些原来是刺耳的、凶猛的东西制服;即使生活本身是扭曲的、晦涩的,诗歌也要提供坚固优美的秩序,使人们苦闷压抑的精神得到支撑和依托;即使生活本身是丑恶的、痛苦的,诗歌最终将是美的,给人以美感和向上的力量。 食指不仅对诗歌是忠直的,对生活、对爱、对友情亦是如此: 找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 我有信心:以人生作为天秤, 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 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 ——《热爱生命》 经历插队、参军等生活辗转的磨难之后,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诗人无法实现自己所追求的理想与愿望,被无情的现实抛弃在坎坷的生活之路上。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中,他深深为祖国人民的贫困与坚韧所打动,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故乡的那些一生勤劳而终生贫困的劳动者,因而在生活中他从不挑剔。即便在第三福利院里,他也不顾朋友们的再三劝告,一直保持最低的生活标准,抽最差的烟,唯一的要求是能在夜深人静的病院中,冲一杯浓茶,加少许白糖,他有这种静夜深思苦读的习惯。食指为人极为谦和,—向怕妨碍他人,怕为别人带来麻烦。每次朋友们去看望他,他都—再致谢,说自己什么都好,不必惦记,这些在许多朋友的文章中都曾提到过。他对自己的诗作也是同样平和与谦逊,正如他诗中讲的: 诗人的桂冠和找毫无缘份 我是为了记下欢乐与痛苦的一瞬 诗人敞开自己的心胸,面对世界,面对自己,面对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与人们。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源于生命,都是以血泪作为代价的。无论是在六、七十年代,那个充满政治口号的时期,还是在八十年代实验之风席卷全国的风潮中,诗人都以独立的、自由人的精神歌唱,他以直觉、经验、真情,以人的自由意志与人格的力量,为后来者树立了榜样。朦胧诗正是沿袭了这一点,而开辟了新一代诗风。从这一点上讲,食指无疑是一位划时代的诗人,是新诗潮诗歌的第一人。 虽然食指对自己发自生命的歌唱没有过高的评价,但经过了历史的考验,他的价值已镌刻在我们的文学史上。经历了精神的崩溃,理想的幻灭,生活的磨难之后,他的生命也渐渐澄澈起来:“当惊涛骇浪从心头退去”,诗人已“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峡谷”。 六 在经历了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之后,诗人写了一组题为《人生舞台》的诗作,仿佛他要对自己的生活作个适当的小结。那种平静的浯调,如秋风吹拂大地,但那丝寒意也来自诗人的心底: 愁苦过早地把皱纹深刻在眼角 可嘴边还是那丝对人生的嘲笑 ——《人生舞台之一》 在人生舞台上我匆匆行走 谁知已走过四十五个年头 人世的冷暖给了我一颗心 虽外表寒酸,但内心富有 ——《人生舞台之二》 从惊涛骇浪中的歌手到草木知秋的吟唱,诗人的生命之火依旧在不熄地燃烧着。这组诗到目前为止已写了五首。诗人说:“我不愿拖着舞台腔在人生舞台上/扮演叱咤风云的英雄”,只是“……一点一滴地品味着/稍有些苦味的人生”。 对于食指诗中那一丝悲凉之感,也许对这段文学史与社会发展史了解甚少的读者不愿接受,也许它显得过于“古典”。然而经历了现代主义风浪冲击后的中国现代诗坛,应该在食指的诗中再次发掘出一种启示,应该提倡食指这样的创作精神: 以纯净的精神质量抗拒那些哗众取宠的花样翻新;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坚韧人格抗拒那种急功近利的市侩作风;以一丝不苟的严谨创作态度抗拒那些自欺欺人的伪劣作品。 食指之所以受到一代诗人的敬重,正是因为他发自生命的诗歌作品与无比真挚的创作态度。自八十年代起,他每年只写几首诗作,经过反复的苦思冥想,克服疾病的折磨,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好作品。 他从一位青春型的诗人成了—位更全面的成熟的诗人。我在《生存与绝唱》一文中曾说:“他的作品中充满了青春的力量,但绝没有虚拟的欢乐;他的作品中充满了渴求,但绝不认为欲望是万能的;他的作品使读者沉醉,但他也告诉我们,生活充满了挑战,逃离是没有希望的。当然,如果说他的作品充满了失望与沉重的历史负罪感,这也绝不为过,因为我们所经历的历史正是如此。诗人毕竟是与他生存的世界融为一体的。”这种说法现在想来似有些不足,他的作品中没有浪漫主义的欲望万能与娇柔造作,更应指出的是他的作品在经历了精神死亡后的复苏,变得澄澈而凝聚了。那些历史的回声让我们感到了过去,也认知着未来。虽然经历了理想的幻灭,精神的崩溃: 但终于我诗行方阵的大军 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峡谷 ——《归宿》 食指近几年的作品《人生舞台》、《归宿》、《诗人的桂冠》、《向青春告别》等向我们表明,诗人久经磨难之后,成熟的灵魂正渐渐沉静下来。《在精神病院》一诗中他写道:“为写诗我情愿搜尽枯肠/可喧闹的病房怎苦思冥想/……当惊涛骇浪从心头退去/心底只剩下空旷与凄凉……”时代的变革并没有改变一名伟大歌手内心深处的理想与愿望,他依旧为诗歌努力地写作着。 长年居住于福利院的诗人食指,牢牢地固守着艺术的良知,依旧如当年一样不为功利与其它非诗的力量所动。虽然,人们开始关注他的存在,但他的境遇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历史好像仅是供人们回顾与使用的,公正的评价也只是纸上文字。也许食指是幸运的,正如他的笔名一样,如不再被人们于背后指指点点,他已是幸运的了。 近几年来,我在许多本书及文章中读到了有关食指的文字与记叙。人们并没有遗忘那个当年叱咤风云的传奇式的诗人,因为他确实为我们记录下了历史的一瞬。而今天,在他沉郁的历史的回声中,我们仍可寻觅到那种巨大的精神潜能;而这种精神无疑已在社会的变革与进步中发挥了它的作用。食指那精神潜在的神秘,当我们以敬心待之时,或许会隐约间将其接引:任何一位伟大的歌者,一定是与他生活的世界浑然一体的,无论他是一位古典主义的还是现代主义的诗人。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希腊大诗人埃里蒂斯讲:“双手将太阳捧着而不为它所灼伤,并把它像火炬般地传给后来者,这是一项艰巨而我认为也很幸福的任务,我们正需这样做。”诗人的使命感与敬业精神使食指坚定地生活着,他给予我们的很多很多。他那开拓者的姿态,将被载入中国当代文学史。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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