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性恶论的辩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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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豪、遥 光·

  打从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争鸣以来,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一直就是思想家讨论人性的焦点,孟子认为人性本善,善源来自于恻隐之心,而荀子却以为人性本来就是恶的,所有的善都来自于后天的人为。孟子的性善论有本源、有主张,而且可以解释人之所以性善的可能,而荀子的性恶论却屡被后世的思想家批评不够周延,而且无法自圆其说!到底问题出再那儿呢?以下,是这个问题的对话。

张书豪:

  “人性”的最大争议大概是先秦时的孟、荀间的善、恶说,先谈孟子的“性善论”。

  孟子的性善论由两种方式展开,首先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这就是所谓的“类差法”,人和禽兽都是动物,而其中的差别在于,人之所以为人,乃是人有“四端”,也就是“性善”。其次是“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这就是以先验的直觉来立论,这才是孟子和其他论性的思想家所不同的关键之处,影响至为深远,一直到陆、王,又重新受人了解。

  接下来谈荀子的“性恶论”,其实荀子并非完全主张性恶,而是说:“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他对性的定义在于“自然和本能”,而性恶如何产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就是当人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时,如同禽兽一般,失去道德,恶便由此而生。荀子只是从人和禽兽间相同之处著眼,如此便人和禽兽无异。以孟子的论点而言,首先注意到人、兽之异故人的特出之处被凸显,其次在“善的可能(根源)”之处,孟子将它归于每个人的普遍善性,不假外求,而且注意,并非人一出生就有全德,就是圣人,故孟子说“四端”,便只是性的起点,所以还需后天的扩充功夫才行。

  而荀子一开始便把人、兽之间的差别混淆,并且在“善的可能”上无法安置,因为他不理解孟子的说法,而又不愿意将善归于天(因为荀子的天是自然天),而他在解释如何修养的时候,只是说向圣人学习,那可以进一步问:“圣人的善又是如何修养来的?是天生的吗?若是,那和孟子又有何不同?不是,那圣人在成为圣人之前,又是向谁学习的?向前一个圣人?那前一个圣人又是向谁学的?”如此的问题将没完没了,若荀子愿意像董仲舒一样,将“善的可能”归于神秘的天(天的意义,从古到今,从西方到东方,一直有不同的诠释。),那么问题也就解决了,所以荀子的立论,是很有问题的。

  或许有人会问:“善的可能(根源)为何如此重要?”长久以来,从孔子开始,所注重的是道德修养问题,若不为“善”找到根源,那么代表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达到善的境界。”如此修养功夫又有何必要呢?所以“善”的形上定义是非常重要的,如同西方哲学家对“上帝”观念一样的地位,只不过“善”在中国从来没被否定过,而“上帝”却被许多十八世纪以后的哲学家,如尼采、罗素……等怀疑,甚至否定。但无论如何,“善”和“上帝”不管肯定或否定,都是大部份思想家、哲学家展开其系统的重要起点。(不一定是“理论次序的起点”,大部份是“实在次序的起点”)

  最后一个问题,孟子推论“性善”的先验观念,和禅宗十分相像。没错,基本上是相差无几的,故在整个宋明理学的发展中,若依劳思光先生的“一系说”来看,理学家的纠结在于,一方面要以亚圣孟子为权威(荀子的学说,一直要到清代才被重视,至少在整个宋明时期,其权威性远不如孟子),一方面却面临到他思想中“近禅”危机(指“先验的直觉”一点),如此纠结矛盾,是因为他们没有确切了解孟子和禅宗的不同,其相异之处至少在于“性是否完全”的症结之上。正如之前所说的,孟子的“性善”只是“四端”,意指仍须要后天的修养功夫才能保全,而禅宗的“性”却是生来就完全的,不需修养,其心自明,此点可从六祖慧能的“菩提本无树…。”中看出。而理学家们却未把握住其中的要点,故当陆、王学说一出,攻讦声音四起,痛批他们“近禅”,而不知“心即理”的立论和整个儒家原始的心性修养要求,并未冲突。

  以上是个人对孟、荀之间“性”的体会,其中有缺失之处,还望指正。

遥光:

  君豪兄所言之本,大抵可推及劳思光先生思想理论一系,不过,论及荀子及禅宗部分,在下还有话说。

  荀子主张性恶,而人之为善如何而有可能?就在于“化性起伪”,这“性”与“伪”变就成了善恶了两端,而伪如何而为可能?在于“心”,正名篇曰:“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就荀子知言,心能虑,便能从善!说心能“虑”,其实,就是对善产生自觉,换言之,此心虽为五官之天君,一开始人心却是封闭的。不是说性恶吗?那此封闭之心是否存在呢?当然存在!所谓:“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换言之,就是因为性不受心的主宰与控制,所以“顺是”,“争夺生”、“残贼生”。他又提到,“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瞧见这里,我们便可以知道,荀子善的根源,还不就原原本本在人心的一颗人心?说荀子的善没有根源吗?毋宁是说他根本不承认人本来就有这颗人心!为了反对孟子的“人有四端之心”的性善论,他一直否认人其实是善性本具,可是,我们这么样推理过来看看,他绕了一大圈,最后仍是不得不承认,人,本来就有一个主宰的“善”。

  只是这善,是一种“逆势运作”,如果“顺势运作”,就变成了恶行,说到底,他还是比较著眼于“动物性”的“本能”,为什么这“顺”会比较倾向恶?这,又要从道家思想的影响说起,可是,这是另一个主题,这边便不离题了!

  说到善在中国没有反对过,这荀子不就是一个吗?其实承接法家一派的人们,大多也还是认为人性本恶,只是法家思想到后世与君王权威思想合流,著眼的是政治统治,这人性,反而不是掌控政权者在乎的地方。

  性善与禅宗之间的关系,其中当有同异之处。以孟子善性本具来说,当然是与禅宗的“自性本具”一般,但作为一个主体的存在,发现的过程是很不一样的!而禅宗那“直指本心”的当头棒喝,也为不少人诟病!所以清代后期出现了“顿”、“渐”合流的说法,对禅风大是伤害。不过,这牵涉到禅宗的理念与做法,要讨论他,恐怕又是另一个议题了!

张书豪:

  在“人性论”一文发表后,遥光对我在文中所判定荀子的“性恶论”有所回应:“为了反对孟子的『人有四端之心』的性善论,他一直否认人其实是善性本具,可是,我们这么样推理过来看看,他绕了一大圈,最后仍是不得不承认,人,本来就有一个主宰的『善』。”

  而我的论点是:“而荀子一开始便把人、兽之间的差别混淆,并且在『善的可能』上无法安置,因为他不理解孟子的说法,而又不愿意将善归于天(因为荀子的天是自然天)。”所以问题的症结在于:荀子他反对孟子的“性善”,可是又“最后仍是不得不承认,人,本来就有一个主宰的『善』。”就是这个“最后仍是不得不承认”,可是他又没有承认,如此在理论上造成的矛盾冲突,我才会提出此一问题。而在荀子的思想文献中,并没有承认“性善”,所以即使我们看出“他绕了一大圈”,但还是“不能代替”他肯定“性善”,因为他毕竟没有如此立场,而且自始至终,都和孟子的“性善论”对立。

  至于荀子说:“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这两句都是表明“心可以向善的『能力』”,却依然不能交代这个“善”的标准、根源在哪里。以西方的哲学来说,善的标准、根源在上帝,所以人要服从上帝,因为上帝就是“道德的标准答案”,而人有的是学习“标准答案”的“能力”,可是人并不是“标准答案”,由此可见,“能力”和“标准、根源”是两种不同的指涉,现在荀子只说人有“能力”,而“标准、根源”却无法安置,这在他的道德理论架构上,就会造成“功夫论”的架空,好比说人都有能力工作,可是我工作却不保证一定可以拿到薪水,如此要求人工作的目的因落空,而使得“功夫论”的依据更显薄弱。反观孟子,他以“天爵”、“人爵”,肯定“心性”(孟子不甚分辨其中差异),“有能力”、“是标准、根源”,理论上是要比荀子完备许多的。

  至于“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是说,当达到“正错而勿动”的时候,“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也只是指修养所到达的境界,同样也是只有肯定心有向善的“能力”,而没有提到向善的“标准、根源”问题,只是简单的说要向圣人学习,那是不是说“善的标准、根源”在圣人的身上呢?那么可以再次提到这个问题::“圣人的善又是如何修养来的?是天生的吗?若是,那和孟子又有何不同?不是,那圣人在成为圣人之前,又是向谁学习的?向前一个圣人?那前一个圣人又是向谁学的?”如此的问题将没完没了。于是“善的标准、根源”无法安置,导致整个道德理论失去根据,终至使理论站不住脚,这也就是我认为荀子不够周全的地方。

遥光:

  看完了书豪兄对荀子性恶论的研讨,其实,我们都承认,荀子的理论真的是不够周全!我透过反思去点出荀子主张里的矛盾,书豪兄则是正向剖析出荀子理论立论的薄弱。与其说我们的认知的不同,不如说荀子理论里同样被突显出的缺陷,对你所说“善的标准、根源”的问题,我已经无法再作更好的诠释与突破,主要还是因为书豪兄诠释荀子性恶论中“善的标准与根源”理论的周全与透彻,令人自叹弗如。

  结论:透过这样反覆论辨的方式,我们可以知道,尽管有太多的前贤已经对这样的议题做过诠释,但这样的议题仍是可以随著时代的更迭而产生新的诠释。于是,当人性的善恶由自争论不休的同时,在这边,至少很深入的探讨了荀子性恶论中的缺陷,当然,这样的理论是否周全,其实还有待更多不以为然的文友们发表意见和想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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