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响教育中长期发展的三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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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维和 根据国家整个社会经济发展的总体规划，我国教育将面临一个非常有利的中长期发展机遇期，这个机遇期对于我国教育来说，既是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机会，也是一个挑战。从机会的角度看，我国的教育整体发展和策略发展可以更好地按照教育本身所具有的周期比较长的特点和规律来考虑和设计；从挑战的角度看，如何抓住这样一个难得的机遇，制定中长期的发展战略，对于我们也是一个新的问题。因为，它要求我们具有更加宽阔的视野和眼界，形成对事物发展的预见性，以及深刻认识和了解我国教育发展的深层次问题。 教育中长期发展的基本形式 毋庸置疑，在未来十几年中，教育的发展与扩张是一个必然的趋势。随着知识经济和信息社会的发展，以及对人才的需要，特别是知识资本的形成和它的地位的不断提高，也由于人们生活水平和质量的不断提升，教育的社会需求也将越来越大。显然，这种需求的变化必将极大地刺激和带动教育供给的发展与扩张。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和我国教育的发展走向，我国教育发展和扩张的形式将主要反映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教育的规模将进一步扩大。随着九年义务教育的基本普及和高等教育逐步实现大众化，我国整个教育的规模也将顺应社会和人民的要求而不断扩大。这种规模的扩大一方面表现在普通教育的层次和规模不断提高，党的十六大报告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中也已经非常明确地提出了普及高中阶段教育的目标，而有些发达地区和城市，已经基本普及了高中阶段的教育。高等教育的入学率也在不断提高，许多地方都陆续达到和接近了70%的水平，甚至更高。另一方面，各种非正规教育的规模也在迅速增长，特别是各种类型的培训，尽管无法准确地统计，但可以有把握地判断，它们在数量上也已经达到了十分相当的水平。其次，教育的形式与类型也更加丰富和多样化。这种形式和类型的多样化是随着教育规模的扩大而出现的。因为，接受教育的人越多，他们对教育的需求也就越多样化，由此也就带来了教育供给的多样化。再次，教育的内涵将更加丰富，并且得到进一步的拓展。从现实的角度看，这种教育内涵的丰富与拓展一方面表现在教育自身的不断分化，包括教育机构和实体的分化、各种教育功能的不断分化、教育活动内部各种关系的分化，以及在这些分化基础上所形成的新的整合。另一方面，这种教育内涵的丰富和拓展还表现在教育与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和多样化。这种外部的影响和联系激活了教育活动本身的各种潜在功能和价值，给教育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和动力，也给教育创造了更大的发挥自己作用的空间。最后，由于上述各个方面的发展和变化，教育的地位也不断提高。过去在讨论教育与社会的关系中，教育常常只是作为整个社会的一部分，而且是以社会为基础的。由于教育传递文化知识的功能，所以，教育活动往往被人们认为是一种具有滞后性的活动。另外由于教育具有一种整合的功能，它常常被认为是比较保守的。但是，在现代社会中，教育的地位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从一定意义上说，教育成为了科学技术和人才培养的基础，成为了具有全局性、先导性的活动，而且，创新成为了教育发展的重要目标，并获得了优先发展的地位。 总之，现代社会教育的发展与扩张成为了当前时代的一个重要特点。但是，我们也应该十分清醒地看到，教育的这种发展与扩张也对传统的教育发展模式形成了十分尖锐的矛盾和挑战，与以往的各种教育概念和观念，甚至是体制和制度形成了尖锐的矛盾和严峻的挑战。由于教育活动具有周期比较长的规律，如果我们不能清醒地认识和看到这些矛盾和挑战，它们所产生和带来的问题，以及潜在的影响也将是久远的。如果不能及时和清醒地认识这些矛盾和挑战，教育的发展和扩张将出现变形和扭曲的现象，甚至影响整个社会经济文化的健康发展。而这对于教育的中长期发展战略是非常大的忌讳。 根据未来15到20年的发展趋势，以及当前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实际问题与困难，我认为，在这个重要的战略机遇期中，教育的进一步发展和扩张面临着三个十分重要的战略问题，即教育体制内部资源的配置机制、教育发展与扩张的外部空间、以及教育中长期持续发展的动力机制中教育资产的管理问题。这些问题决定于教育中长期发展的基本特征，将从整体上影响当前教育发展中各种问题的解决，以及我国教育中长期发展的质量和水平。 问题一、教育资源配置机制的调整 影响我国教育中长期发展首要的战略问题是教育本身资源的配置机制问题。教育的扩张与发展必然带来教育内部各种关系的重新调整，以及教育内部各个因素和地位的重新配置。按照现代化的一般理论和特点，现代化的过程既是一个增长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分化的过程。就增长的角度看，新的增量必然打破原来的配置格局，而分化的过程也同时提出了结构地位和各种关系的变化问题。例如，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对基础教育结构的要求，特别是高中阶段教育中不同类型教育的调整，以及终身教育体制的逐渐形成对原来各个层次教育的影响，甚至是高等教育本身的分化所引起的结构调整等。显然，在这种教育的增长和分化过程中，如果不能调整和优化教育内部的资源配置，则必然造成教育机构的重复设置、结构失衡、分布不合理，以及由此带来的资源浪费，甚至是无序和恶性竞争。 教育资源的配置具体体现为教育结构的调整和优化，它主要包括四个方面。一是层次结构的调整。这种层次结构的调整既有层次的不断分化而出现的层次差异，也有各个层次之间的变动。它包括高等教育中的层次变化，也有基础教育中的层次变化。随便说一句，这种层次的变化是在达到基本的教育需求基础上的层次分化，与教育公平是不矛盾的。例如，我们在基本实现九年制义务教育以后，基础教育本身出现的分化和层次变化。二是类型结构的调整。包括高等教育的类型变化，以及基础教育学校的类型变化。当然，也包括新的教育类型的出现。三是教育形式的调整和变化，特别是终身教育的发展，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等各种新的教育形式，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将出现新的变化。四是分布结构的变化。不同层次和类型的学校在各个地区的分布将得到调整。 实现教育结构的调整与优化关键在于教育资源的配置机制。缺乏一种比较合理的资源配置，教育的中长期发展就不可能达到预期的目标。而这种影响教育中长期发展的资源配置问题及其调整，实际上反映了教育发展的体制改革与变化。如何在市场经济体制的建设过程中，特别是在教育发展的模式从供给本位转向需求本位以后，重新优化我国的教育结构，的确是关系到教育的中长期发展能否实现预期目标的一个关键。从目前的实际情况看，这种教育结构的调整至少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政府本身在教育资源配置机制中管理思路的变化，即如何形成一种能够满足社会不同方面需要，同时也能够有效地引导各种教育和学校形成合理的定位和服务取向的多层次和多类型的教育结构；二是教育资源配置和教育结构调整中政府的宏观调控与市场引导之间的关系，显然，这两者之间的取向是不同的，而且常常是有矛盾的。如何结合这两种不同的取向，协调其中的矛盾，体现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战略选择。而这个问题也将在一个比较长的时期内影响和制约我国教育结构的调整和优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目前我国教育内部资源配置方面存在的问题和某些不合理现象，以及由于这些问题和不合理现象导致的某种无序竞争，与当前教育改革和发展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包括学生的就业和质量提高等，具有非常密切的关系，进而成为影响和制约教育中长期发展和扩张的重要因素之一。 问题二、教育发展需要新的空间 制约我国教育中长期发展的第二个战略问题和因素是教育的发展与扩张所需要的外部空间问题。事实上，教育的发展与扩张，特别是教育向各个领域的渗透，以及与各个方面的结合，特别是教育功能的扩展和增加，都必将对发展的空间和平台提出新的要求，也必然对已经形成的整个社会发展空间的格局产生冲击。如同汽车工业的发展需要建设更多的公路和停车场一样，如果不能为教育发展提供必要的新空间，它的发展是不可能的，或者也会与社会其他方面的发展形成冲突。而这种发展空间和平台的问题实际上是由教育与社会的关系所决定的。因此，新的发展空间和平台的建设也必将改变原有的关系模式，并在一定程度上建构教育与社会新的关系模式。例如，教育的优先发展战略，以及教育作为科学技术和人才培养的基础，成为具有全局性、先导性的活动等，这些都需要有更大的空间，也将改变过去教育与社会的关系。 显然，在教育规模比较小，发展水平比较低，功能比较有限的情况下，教育在社会中的空间和平台是非常有限的。但是，教育规模的扩大、水平的提高，以及功能的拓展，必将与既定的发展空间形成一定的冲突和矛盾。我们可以从两个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首先，教育的先导性、全局性和基础性特点和定位，与过去仅仅把教育当作单纯的文化事业，就涉及教育发展的两种大小不同的空间和平台。如果按照前者的定位，教育的发展就能够在国家基础建设项目的安排中获得一定的空间，在国家和各级政府的财政预算的安排中获得更好的地位；而如果仅仅根据后者的定位，教育的发展无疑会受到影响，甚至是束缚和限制。其次，教育的产业性特点，以及这种教育产业性的内涵与意义的不断变化与发展，实际上也在呼吁教育发展需要新的空间与平台。实际上，教育所具有的产业性特点已经对教育发展的空间提出了比较大的要求，特别是教育活动从公共事物的空间进入到市场空间的要求。但是，教育能否进入市场，以及进入市场的范围，无疑将直接影响现代教育的发展。换句话说，市场能否成为，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成为教育发展和扩张的新的空间和平台，已经成为了制约和影响我国教育中长期发展的十分重要的问题。当然，教育中长期发展所需要的外部空间不仅体现在经济部门，它们也反映在政治、文化和社会的各个方面。应该说明的是，尽管这种教育发展空间的含义是多方面的，但是，它却是教育进一步发展，教育效益不断提高、形成良性循环的必要条件。 上面两个例子所提出的教育发展空间的问题，实际上反映了一定社会制度中教育与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系，而且是关系到教育中长期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是教育中长期发展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例如，新的教育定位将要求有更大的经济依托，特别是财政的支持，而这样必然与其他的税金用户进行竞争；同样，教育的产业性特点对市场空间的要求也反映了教育与经济的关系。而这个战略问题的实质就在于教育的进一步发展，以及这种发展对新的空间的要求，必然与社会其他方面发展的要求形成一定的矛盾和冲突。而这个战略问题的意义就在于通过对教育与社会的关系的调整，对这些矛盾和冲突做出一种合理的选择和安排。当然，在现代社会中，制约和影响教育发展空间和平台的这种教育与社会的关系，有物质层面的，有观念层面的，但是，它更多的是一种制度层面的，体现了一种制度的安排。而它的变革，也主要是一种制度的创新。因此，我国教育的中长期发展所需要的更大空间和平台必须通过制度的创新来实现和保障，否则，教育的发展和扩张将与社会经济其他方面的发展形成冲突和矛盾。而且，可以认为，当前教育改革与发展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困难，包括教育经费的不足和教育资源的缺乏等，也不同程度地与教育发展的空间已经不能满足教育进一步发展的需要有关。 问题三、教育资产管理模式的更新 制约和影响我国教育中长期发展的第三个战略问题是教育中长期持续发展的动力机制，而这种动力机制的关键之一是教育资产的管理问题，包括它的性质的认定，管理的模式，特别是教育资产的收益与分配规则等问题。这里所谓的教育资产，主要指的是国家财政对学校的投入所形成的学校资产，以及不同的社会团体和个人等对教育所进行的各种形式的投入所形成的教育和学校的资产。而这种教育资产的性质的认定以及关于它的收益问题也是联系在一起的。 教育的社会需求的不断扩大必将引起教育投入的增加，这种增加一方面表现为政府的战略需要和在社会需求的压力下对教育不断扩大的各种形式的投入，另一方面则是各种社会团体和个人在这种社会需求的刺激下对教育的投入。当然，从更加广泛的角度说，这种投入也包括学习者为了获得预期的回报，对自己接受教育的投入。显然，随着教育的发展和扩张，整个教育资产的绝对数量将越来越大，在整个社会总资产中的比例也越来越大。同样，由于知识经济的出现和知识资本的产生，日益增大的教育资产对社会各个方面及个人所产生的效益将引起广泛的关注。而教育资产作为教育发展的重要资源，如何科学和有效的管理已经成为影响和制约教育持续发展的动力机制的重要问题。 就目前的情况看，教育资产管理中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随着国家对教育的投入不断增大，整个社会中教育资产的国有部分的比例将越来越大。由于教育体制的变化，教育资产的收益与分配格局也呈现出非常复杂的局面，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出现了教育资产投入的公共性和收益分配的不完全公共性的矛盾。按照有关学者的观点，在某种情况下，国有教育资产在高度部门垄断情况下所产生的收益往往成为了具体教育机构获利的基础，进而影响了教育作为一种公共事物的健康发展。因此，如何形成一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比较合理的国有教育资产的投入、收益和分配格局，已经是关系到我国教育能否健康和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问题；第二、教育资产中的非国有部分对利润和效益的追求，将使得这部分教育资产的管理遭遇非常大的挑战。否定这部分教育投资者对这种利润和效益的追求是不现实的。而且，如果我国目前实施的积极的财政政策有所变化，以及投资领域对民间和私有资本的进一步开放，民间投资进入教育这样的公共事业领域的力度将更加增大。但是，根据有关学者的研究，现在这部分教育资产的形成往往取决于投资者与教育部门垄断体制的交易，以及教育体制的垄断所产生的高收益的回报预期。因此，对这种“交易”进行必要的规范和管理，直接关系到教育领域中各种社会和民间资本的投入和它们的正常运行。同时，由于教育需求的变化，这部分教育资产的转移与退出也是非常灵活的，如果管理不当，也必然对需要稳定的教育发展产生比较大的影响；第三、由于个人的教育投入已经成为现代社会一种非常普遍的人力资本投资和消费活动，特别是各种非义务教育领域中教育成本分担的实施，个人的教育投入正在逐渐成为教育资产中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由于不同教育的成本和回报率的差异，以及学费收入的不断增加，特别是学习者对这种个人教育投资效益的关注，这部分教育资产的管理，无论在公立学校和民办学校中，乃至于在整个社会中，都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第四、由于国家和地方财政对教育的投入越来越大，以及整个教育资产规模的不断增大，教育资产的效益如何已经成为整个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和批评的对象。因此，对教育活动的评估，特别是对教育资产投资效益的评估以及对具有可比性评估信息的需求，也已经成为社会的热点。当然，从更加具体的层面看，教育资产的问题和管理还将涉及更多的因素和方面，包括这种教育资产的性质、经营教育资产的条件等等。 由于教育资产本身是教育发展最直接的条件和基础，所以，这种教育资产的运作和管理将直接影响和制约教育的中长期发展。而且，这种运作和管理的水平也将直接关系到教育资产的效益，进而关系到教育发展的质量和水平。应该看到的是，这种新型的教育资产管理模式的建立，不单纯是一种管理技术的变化，而是一种战略的调整，它涉及管理结构和模式的优化，管理价值观念的更新，以及战略方向的选择。因为，完全按照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教育资产的管理模式是不行的，简单地根据传统教育的理论实施对知识经济条件下和学习化社会中教育资产的管理也是有问题的。但是，直接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则对这种教育资产进行管理也是不对的。而这恰恰是我们所面临的挑战和问题。(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党委书记 100037) 《中国教育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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