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杂谈五则(教师中心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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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市涪陵中学 李朝林 一、小议“尊重作者” 经常看一些争鸣的作品,便总结出了一点规律:一开始是新观点打头阵,然后便是敌方的一阵讥讽和棍棒,再后是相持不下,最后是由作者召开的议和会。和了当然是好事,大团圆的戏是国人的所好,更何况谁又愿意为学术的事与别人结下不解之怨呢。可是,我觉得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种结局于学术有何益呢?让新的观点变得发霉,让众多的观点趋同为一人的观点,这绝不是读书人的要事。可是,也许有的人就有意见了:书的主人是谁?作者说的不算,谁说的算?你还尊重作者不?对此,我会果断的回答:书在谁的手里,谁就是主人;对作品的异议不是藐视作者,完全的苟同也不是对作者的尊重。 从表面上看,作者是作品的生产者,读者是作品的消费者,但实际情况就要复杂得多。有的读者的确是在咀嚼别人咀嚼过的食物,但更多的人是把阅读当成一种创造性的劳动。读书的方法很多,但主要还是以上两种。两种读书法孰优孰劣,尚无定论,但在提倡创造精神的今天,在开放性极强的文学领域里,后者有着更大的影响力。一首诗、一篇文章、一本书,属于作者的信息是有限的,因为作者在其中总是有所指的,但当其所指化为文字,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读的人越多,累积的信息也越多,作者的本意反而趋向于无穷小了;再加上读者水平参差、际遇迥异,由读而生的新解、曲解和误解也就难免了,这也许就是有人强调尊重作者的原因吧。 诚然,作者的本意是应得到尊重,但文学作品的的开放性和读者的主动性更应该得到尊重,更何况好的作品并不拒绝新解,相反,新解有助于好作品走向成熟。从某种意义上说,好作品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劳动的结果。许多好作品本是作者无心插柳,但最终得以柳树成荫,其主要原因是读者在阅读时不拘泥于作者的本意而创造性的望文生义,丰富了作品的内容,拓宽了作品的外延,掘深了作品的主题。文学作品的开放性和读者的创新阅读使读者读出了作者并不想表达的新意,看到了作者自己也道不出的好处来,这对作者不仅不是一种伤害,相反它对作品和作者是一种促进。我觉得作者不但应该感谢读者的批评,还应该转变角色,把自己也当成读者中的一员,和其他读者共同探究作品的优劣。 二、教书也需“出入法” 一提起读书之法,南宋陈善的“出入法”得到后人的赞同是很多的。他在《扪虱新话》中说:“读书须知出入法……盖不能入得书,则不知古人用心处;不能出得书,则又死在言下。”这段话在今天成了“读书学习,始当求所以入,终当求所以出”,我觉得读书应当如此,教书未尝不是这样。 作者造文,往往指其一端,但读者不会受限于作者之意旨,而以所怀逆之,凭情会通、遇境适变,望文而生新义。红楼迷梦,经学道家各得其义,才子佳人各有所见;蒹葭朦胧,或曰追寻恋人而不遇,或曰追求佳人而不得;或曰讽谏政治,朱熹干脆说:不知其所指也。面对千说万解,面对莘莘学子,教师总难免会觉得无所适从,这时候,作者常常就成了路标。有的教师虽然自己读出了新意,但也只能先理直气壮的大讲作者如是说,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种盲从于作者的教法,降低了作品的价值,增强了师生的奴性;这种只知入不知出的教法,简化了教学的环节,扼杀了课堂的生机。所以,我们应该充分利用文学作品的开放性带给我们的自由,无论是读书还是教书,都做到能入能出,先入终出。 王之涣的《登鹳鹊楼》后两句可能就是作者当年为远望而再登高的想法,面对小学生,把作者的这个想法告诉他们就够了;但如果台下坐的是中学生,这种只入不出的教法就索然无味了,教师只有结合人生的感悟,把它提升到理性的高度,学生才会有新的收获。当然,教书要出,并不是都得出在深处,对一些本来就深奥的文章,把学生往浅处引,有时也是必要的。孙犁的《黄鹂》是一篇寓言式的文艺评论,它用黄鹂象征文艺,用黄鹂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命运来揭示文艺发展的一般规律。但我们也可以通过黄鹂在不同的生存环境中展示出不同的生命状态来揭示环境与美的关系,即“在一定的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美的)极致。”在引导学生学习本文时,我们既可以入——发掘隐藏于文字背后的象征意义,也可以出——捕捉徜徉于字里行间的现实意义,出入之异在于深浅有别,出入之取在于学生有得。 最后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教书能出既是方法也是理念。教师出得多,久而久之,学生也才能养成出的习惯,这不正是我们苦苦追求的“渔”吗? 三、语文是一种习惯 对叶老,我一向是敬重有加的,但对于他的一些观点,我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许多老者的话总是在特定时间为某种特定需要而说的,所以很难做到与时俱进,即使偶尔能击出像编钟一样的千年余响,也很难攫住现代人的耳朵。叶老把语文当成工具的观点在今天已被语文是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所替代,他提出的“课文无非是个例子”的看法,在倡导“举三反一”的今天也显得有些落寞了。虽然如此,我却不敢张扬这种不以为然,因为我并不曾认真读过叶老的书,所以我的不以为然只能算是人云亦云罢了。 也许正是为了消除自己的这种尴尬,我打开了叶老的《文章例话》。这是他六十多年前写给青少年看的,书中所举的文章和他对文章的分析在今天看来是比较简单的,但是他在序中所说的一段话却紧紧的抓住了我。他是这样说的:“阅读和写作都是人生的一种行为,凡是行为都必须养成了习惯才行……阅读和写作的知识必须把它化为习惯,必须在不知不觉之间受用着它,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受用。读者看这本小书,请不要忘记一句——养成习惯。”叶老的这段话虽然写得平实,但我觉得它揭示了一个真理——语文是一种习惯,学语文如此,用语文也不例外。 和吃饭、睡觉一样,任何一个健全的人都必须思想、必须说话,只要嘴一张,便是属于语文的范畴了,所以语文实际上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学语文和用语文就不是两件事了。人们咀嚼和走路,没有依靠高明的老师,而是在使用中学习,在学习中养成习惯,只要习惯养成了,学也罢,用也罢,都不再是难事。学语文也是如此,一曝十寒不可取,持之以恒方成功,关键还是在使用中学习,在学习中养成习惯。习惯是耄耋桌上色清而味淡的茶水,是旅客包里被摩挲得发毛的地图,是被醉鬼打翻在床前的烈酒,是从烟鬼嘴里袅袅升起的烟雾。习惯是多年的积淀,养成不易,改变也难;习惯有好有坏,好习惯对学习和工作大有裨益,坏习惯只能让人收获失败和悔恨。所以,要学好语文,光养成习惯是不够的,还要求这些习惯对语文是有益的。 学好语文必须养成的良好习惯很多,比如规范地书写、善用工具书、多读多背、勤于练笔、反复修改等等,但有一种习惯却是我们最容易忽视的,那就是虚心。只有虚心,才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能成为一个博学的人;也只有虚心,才能剥离轻狂、追求大度,才能容得下古人、今人和老人。否则,我们就很容易产生错觉——正像我对叶老的浅薄的认识。 四、切忌“嚼饭喂人” 大凡做了父母的,都有过“嚼饭喂人”的经历。孩子太小,吞咽困难,父母为了孩子不至于被呛,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但是如果孩子大了一些,父母还如此,就大可不必了,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让孩子永远不会吃饭。也许这种现象实际存在的很少,但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却是很多的,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最该明理的人。 比如教师。教师“嚼饭喂人”表现在上课前恨不得把文本分解得丝丝缕缕,在课堂上惟恐漏讲了一点一滴,所以使出浑身解数,目标只有一个:让学生吃饱。“嚼饭喂人”的教学其实就是传统的“填鸭式”教学,在这种教学中,教师为追求讲得透彻而常常满头大汗,学生为记得清楚而常常头昏脑胀,但最终的结果是学生只吃到极少的一点鱼,至于捕鱼之法却一窍不通。其实就语文学科而言,是最该反对“嚼饭喂人”的,钱理群教授曾说语文教学应该是有所懂有所不懂的,没有必要把每句话都解释清楚。因为文章的妙处,贵在读者自得。虽然教师在学生阅读之初,的确需要培养他们的阅读基础,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学生自己去感悟和理解,这就如食物甘美,衣服轻暖,各自领会,难以告人。即使你大讲特讲“甘美”和“轻暖”的含义,但也只有让别人自己去品味、去穿着,才能体会到出甘美的味道和轻暖的感觉。所以,在教学中,与其以教师的分析来代替学生的阅读实践,还不如让学生在主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加深理解和体验,让他们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获得思想启迪,享受审美乐趣。 当然,“嚼饭喂人”的不仅有教师,也不只今日才有。清代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文理》里就认为归有光、唐慎之等人的评点文章犯有这种毛病。他说做学问的如果读出了点滴体会后,不是更深入的寻根问底、探究规律,而是急于成文拿给别人看就是“嚼饭喂人”,这种做法不是治学者应有的态度,正确的方法是“多言读书养气之功,博古通今之要,亲师近友之益,取材求助之方”,至于文辞工拙,不过举一反三,称情比类,令读者“得意文中,会心言外”。章学诚这里强调的实际上是要注重方法,要让读者在方法上得益。 让孩子吞下食物,让学生懂得字词,让读者明白意旨,这是“嚼饭喂人”的良苦用心,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他们学会咀嚼,学会阅读,学会探究,所以我们在生活里、教学中、做学问时切忌“嚼饭喂人”。 五、要读一点学者的书 大学语文与中学语文的区别之一是教大学生的人被称为教授或学者,而教中学生的人就只能叫教师。表面看,这只是称呼的不同,实际上,两者有很大的差别,大学教授或学者有做学问和培养学者的双重任务,而中学教师就主是培养应试的学生。两相比较,中学教师虽然工作繁重,培养的却还算不得人才,所以有时心中不免有些自惭形秽。现在情况似乎好了一些,中学教育圈里也渐渐有了这样一种呼声:做学者型的教师,培养学者型的学生。可是,谁都清楚,理念的创新不等于实践的创新,做学者型的教师不是用一两篇文章给自己贴贴金就行,培养学者型的学生也不是搞几次研究性学习就能达到目的的,关键还在于有没有学者的严谨治学的态度、深挖广掘的习惯和融会贯通的能力。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就有必要重新正襟危坐,像当年在大学的教室里一样,虚心的聆听学者们的教诲了。 学者的文章,现在的中学课本里也有,比如朱光潜的、吕叔湘的、周汝昌的等等,但数量太少,加上这些文章是给学生阅读的,所以比较浅近,作为教师最好另读一点学者的专著。学者的专著大都是作者为沾溉世人,启迪后学,毕一生之力,贯古今,融中外,博众家之长,八方求索,苦心研讨而成。读这些书,不仅能长见识、观人事,更能通因变、得方法;使自己多一点睿智,少一些愚顽,多一点厚重,少一些浅薄。 读学者的书,要全面。科学人文并重,浅深易难皆尝。作为语文教师,文学的、语言学的当然要读,美学的、历史学的也不放弃,其它诸如自然、天文、逻辑、理化等也要顾及。行内的求深入,行外的求博闻;行内的求鱼渔兼得,行外的得渔可矣。读学者的书,要层进。与文学作品不同,学者的书难易迥然。有的浅如盆,一眼见底;有的深如渊,令人眦裂。所以一开始选浅近的来读,慢慢的,再选取深远的来看;先读一些行内的,渐渐的,再读一些行外的。如此循序渐进,才不觉得厌倦。读学者的书,要耐心。学者毕其心血,穷其精髓,方得数言,虽不是字字珠玑,但也并非儿歌。所以初读之难,是可想而知的,在这时,切忌知难而退。只要通览全篇,终有柳暗花明之时。读学者的书,还要得法。读学者的书并非一心想着成为研究学者的学者,也不是为了寻章摘句的方便。所以读时不必拘泥于字句,要不求甚解,取其精要即可离开,只有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读到更多的书,才能采百家之精华,登学问之巅峰。 末了,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学者,也不是学者型的教师,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连教师的本职工作都还做得不够,但我有做学者的梦。为此,我的正读着蔡元培、周予同、马相伯、梁启超…… 相关链接:教师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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